适夜,十五中秋,宫中举办宴会,邀请各宫嫔妃和外大臣及其家眷来宫中赏月饮酒。皓月当空,月下歌舞妙曼,推杯交盏,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纤细白嫩的玉手将晶莹剔透的葡萄送入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嘴里,楚之琰美人在怀,心情大好。大臣们虽然吃喝尽兴,心里却也难免犯嘀咕:中秋宴会,孟妃怎可如此无礼?竟然毫不避嫌的坐在皇上的腿上,果真是妩媚惑主,不知廉耻。
不过看楚之琰对这位孟妃娘娘的宠爱程度,他们自然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做成十分愉快的样子,各自敬酒。而后宫之中,看起来更加是风平浪静。姚贵妃吃着点心,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同桌的妹妹凝嫔聊天,对楚之琰的冷漠不为所动。流嫔一个人一个劲的喝酒,不知再想着什么,脸上有些犹豫,时不时的看孟苡繁几眼。
就连素日里沉不住气又嚣张的宁清儿都笑呵呵的和静妃说话吃酒,明明是很和谐的局面,却莫名的让人胆战心惊。
俗话说的好,平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孟苡繁的直觉告诉她:今晚一定不平常,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后宫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戏台,所有的人都在这个戏台里各显神通,而观看的人,就只有一个。
宴会达到高潮的时候,宁清儿起身,献了一支舞。她上一次因为跳了桃夭,被楚之琰禁足了三个月,自是再也不敢清晰跳桃夭了,只跳了一首《凤来》。
她从小就练舞,身子柔软,步子轻盈,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这《凤来》跳的倒是有模有样,也有几分可观之处。楚之琰今夜心情甚好,少不了一顿赞赏,宁清儿领了赏,也便心满意足的退下了。
有了宁清儿这个枪头鸟,各宫的妃子也就按耐不住了,皆要拿出自身所长。姚贵妃身体抱恙,就没有参与。余下静妃弹琴一曲,凝嫔舞剑,流嫔填词,皆大有可观。百官皆赞扬各宫娘娘各有所长,技艺精湛。
这下可就只有孟苡繁一人没有献艺了,难免会有人怂恿,有一夫人兴致勃勃的提议,“早先便听闻东升有一位郡主,琴棋书画,女工刺绣无一不通,无一不精。今夜中秋佳节,不知可有幸关否?”
孟苡繁被外界传成祸国妖妃,百官之中,甚少有人对她有好感。更有甚者,巴不得她早些死去,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奚落她的好机会。
“姜夫人,你今儿个倒是高看自己了,娘娘出身皇室,地位非比寻常。怎可为我等表演技艺?任人玩赏?”
“侍郎大人言之有理,要知道这传闻也有不可信的地方,当时也没有传说东升国的郡主,还有惑人的本领啊!”
侍郎大人年过半百,在朝中颇有威望,是楚之琰的老师,他一说话,便有人接踵而来。
“你们……”楚之琰大怒,拍案而起,这些人是要造反了吗?过一个中秋节都要如此,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百官妃嫔下跪,“陛下息怒。”
“陛下,今日中秋佳节,大人们也是喝醉了胡乱说话,若是为此事生气,便是不值得了。”
孟苡繁的声音并不是像百官所想那样轻佻妩媚,反而是冷淡空灵的,遥远的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眼波流转之际,她的冷漠仿佛能从空气中传输过来,冻得人遍体生寒。
男人不是都喜欢能够挑逗欲火,既热情又妩媚的女子吗?莫非他们的皇上重口味,喜欢抱着冰块睡觉吗?百官们不解。
不过想想皇上也是大冰块一只,他们两个在一起也是物以类聚了。
楚之琰坐下,让百官起来,怀里搂着孟苡繁,而后者给他一个宽慰的眼神,“既然那位姜夫人想要看本宫表演,那本宫就献丑了。”
从腰间取出从不离身的白玉笛子,晶莹剔透的笛子在月光下泛着光,冷冷的反射在白玉的脸上。悠悠的笛声从管口传出来,围绕在天空上方,她的眼底漠然,长长的睫毛盖住思绪。
指尖时而盖住笛孔,时而放开,同样雪白的颜色,几乎分不清一哪部分是笛子,哪一部分是手指。
四周很安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只听见上方穿出的笛声。那是一种专属于秋的凄凉,从心底传出。石柱子里的灯火跳跃起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孟苡繁的笛声,纵使是有寂寞缠身,也不该自怨自艾。一曲《挽歌》完毕,众人都还没有缓过神,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所有的红尘喧嚣,在这一刻,有那么一瞬间的静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