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想说给你听

作者: 段司 字数:3369

  那些梦里的香樟,依旧带着墨绿的香气,茵茵袅袅。我守在这座樟城里,不愿离去。固执像一个孩子,却又疲倦得像一个老妪,停停走走,走走停停。颜叙,那些溃烂在雨水里的叶子,坠落在泥地里的花朵,践踏成灰烬的自尊,以及那些无休无止的争吵,和绝不停歇的想念。我都想,说给你听。

  我是段司,2014年3月22日中午12点,我坐上了武昌的公交,402线汉口火车站—省植物园。对,没什么特别。只是因为前一晚坐的是凌晨的火车,一宿没睡,有点困倦。不,或许是以为自己会困死掉。挣扎无果后,索性放任自己沉沉睡去。哪怕这是一个陌生的城市。把妈妈的叮嘱全全忘在脑后。尔后,意识朦胧的过了十几站。终于在下车前一站稍稍清醒,顺手摸了一下手机,仍旧完好的呆在口袋里。想到手机如果掉了,妈妈的啰嗦,就止不住的按了按太阳穴,顿时又觉得自己真是多虑,好笑的摇了摇头。

  “到楚河汉街的乘客请携带好自己的行李准备下车。”耳朵里传来机械的女声。

  呀,楚河汉街已到。具有小资风情的咖啡屋,亲爱的杜莎夫人蜡像馆,我来了。拽着室友向车门挤去,人流涌动,与车门的距离就像隔着千军万马,触不可及,司机先生终于急不可耐,把门一关,准备开车。

  “等一下,还有人下车。”心情极坏的朝着司机该在的方向喊去。啊,门开了。利索的跳下车,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感,下意识的拍拍口袋。咦,不对,不对。手机呢!口袋里的手机呢?

  “玮,快点,给我的手机打电话,手机掉了。”

  “不会吧。”室友皱着眉,带着可信度不高的怀疑,翻过通讯录,开始拨号。

  “嘟嘟”两声过后。

  “挂了。”

  “再拨。”

  “关机了。”

  不死心的朝着车门里喊“请问有谁捡到一部手机么,黑色外壳的。”

  “没有。”一位长相斯文的男士回答。

  “哦,好的,谢谢。”你看,这种时候,我还记得那该死的礼貌。带着些许的失落处在车门口。上去找还是不上去找?

  “要上的快点”司机不耐的喊着。

  “太挤了,上不来了吧。”乘客们说着,打破了我的幻想。算了,已经丢了,难道还能找回来?要是能找回来还会关机?他妈的痴心妄想。什么文明,他妈的早就被狗叼走了。我已经掉了手机了,你他妈的还想怎么样。

  “真的掉了么?会不会在包里?”室友仍旧难以相信。明明知道不可能,明明自己在下车前一站还摸了手机,确切的知道它曾是处在我的口袋里的,可我就是不相信,或许不甘心,愣是在包里翻了一圈。

  “没有。”不是早就知道结果了么?

  “啊,怎么这么可怜。”室友叹息着。他妈我不就是掉了一手机么,你用得着这么做作吗?你是故意来恶心我的吗?我‘谢谢’你的好意。这时候的我早已选择与世界为敌。就为了我那支丢失了的手机。也许丢了之后才发现它之于我的意义。至少,那是高考完爸爸买给我的第一个礼物,虽然我自己也出了部分的钱,至少,那上面有很多人的号码,包括我没来得及备份的颜叙的号码。所有的真情也好,假意也罢,都被我隔绝在了世界的外围。对不起,或许我曾在心底拒绝过你的好意。今日的段司为昨日的段司道歉。

  “嗯,算了吧,已经掉了,没办法,只是超级不方便。然后里面的各种信息也泄露了。”我可能是真的不在意的说着。永远不要为了打翻的牛奶而哭泣。可是,对不起,我还做不到。经常,在自己很无奈的时候就会幻化成玛丽苏。

  要是我刚刚勇敢一点,挤上自行车,化身成一个超级大侦探,一眼扫过去,定让那小贼原形自露。勇敢的英雄段司拿回自己的手机。

  要是我足够仔细小心,把手机放到包里,它现在必定完好的躺在那里。

  要是我在下车的时候把手机抓在手里而不是揣在兜里,等等,揣在兜里?是揣在衣兜还是裤兜里了?噢,对不起,我忘记了。应该是在衣兜里的吧,上次在菜市场就是放在了衣兜里才会险些让人扒走,幸好有表弟在,帮我追回了手机。

  嗯?表弟?噢,是的,我那勇敢的表弟。唉,这回可没有表弟在。再说,裤兜那么,怎么可能掏得出来。明明记得自己在意识朦胧的时候还把手机推得更深点。

  “唉,现在的小偷太多了,诶?不知道有没有和你讲,有一晚我一个人回家,走在路上,一小偷竟然扒我的包,我当时心情很躁,也没反应过来他在干嘛,就朝他吼了一句‘你要干嘛’小偷被我吓到,骂骂咧咧走掉了。现在想想还真是后怕,他要是把我杀了怎么办?”

  能怎么办?你想怎能办?你知不知道我压根就不想听你的陈年往事,你知不知道我才是主角,我今天才丢了手机。虽然我假装不在意,可是我很在意。纵然我不屑你的关怀,可你好歹也假装关心我一下。“哇,这么霸气。”止住心中的翻腾,恭维道。我不恭维我能怎么办,难道我不附和主角就变成我了?好笑。或许这就是小女生。哦,对,我不过还是一个大一的小女生而已,能怎么样,想怎么样?

  终于到了心心念念的杜莎夫人蜡像馆,看到摆在门口的蜡像,想到岳阳楼里的蜡像,还真是没兴趣呢。

  “司,我们进去蜡像馆吧。”室友满心的雀跃。

  你不知道我丢了手机么?你不知道我很烦躁,根本就不想去看那什么破馆么?你不知道武汉人伤害了我,我压根就不想为他们创造旅游收入么?噢,对不起,你不是不知道,只是你不在意。他人的生或死都换不来你几滴眼泪,何况一支小手机。

  “不去了,我在门口等你吧。我不是很想进去。”丝毫看不出情绪的回答。

  “噢那好吧,那你在这里等我,没有手机联系不到你。”手机、手机,他妈的又是手机。

  “嗯。知道了。”

  再没管室友的去向,一个人傻站在那里,想着那部丢了的手机。看着眼前的楚河汉街,想着到处去逛逛,室友短期内不会回来的。不,我不能,没有手机联系不到人。

  “司,这里。”室友朝我喊,打破了我纷扰的思绪。她怎么没进去。

  “你怎么没进去?”大脑永远快于口嘴。

  “没人拍照啊,你又不去,太烦了。话说门票要100块,太贵了。还是算了吧,反正下次肯定还会来的。”

  下次?不,没有下次。肯定,绝对不会再来了。

  在汉街里随意转了转,看着那些令人咋舌的茶点价,太贵了,穷学生游不起。

  “司,要不我们改签火车票现在就回学校吧。”室友看着漫不经心的我

  “估计你也没心情玩了。”

  真回长沙?可是我还没有吃到热干面。

  “哦,真的回去?。”

  一直犹豫不决的室友终于果断了一次。“当然,回啊。我现在超累的,估计明天也没什么心情玩,回去吧。”

  非常顺利的车票改签。不同的是特快改成了普快,明天改成了今天,硬座改成了无座。嗯,还有,带不回了的手机。

  很快拿到票,进到候车站等车。室友把包丢给我,上厕所。她的手机还在我手里。手机?等等,手机。我把她的手机丢掉吧,或许可以卖掉,或许关机揣在身上?不,不安全,还是偷偷的塞给别人吧。她也就丢了手机了。哈,哈。不禁为自己这样的想法有一点兴奋,还有一点难以置信的愧疚,我怎么会这样子?或许我一直是这样子,只是自己发现不了也不想发现。终究,直到室友回来,手机仍旧完好,我做不到也不敢做。我想我再也不是那个会偷钱的小孩了。我再也不用妒忌那些本就不属于我的人、物。

  手机丢了就丢了吧。这样我就不用纠结你那一长串的号码究竟是0开头还是2开头了。这样或许我们就真的断了联系,从此你在德国与否,我都不再惦念,可好?

  我亲爱的颜叙,你看,我总能轻易的想起你。悲伤也好,喜乐也罢,我都想,说给你听。即使,你从不曾再参与。

  ——2014年3月23日段司在想念颜叙

  颜叙,我们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形影不离,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绝不联系?

  2000年的9月1日。让我想想,那天太阳不大,还有细微的风,轻轻拂过脸庞,发丝,裙摆。空气里传来微甜的香味,干妈化着好看的妆,软软的手牵着我们,满是濡湿,天气太燥热了。“颜叙、羽凡、宇航二年级,安安、小邻、司司一年级,是吧。”干妈的声音远没有长相的柔美,反倒是带着些许的笃定和锋利,这或许就是律师该有的腔调,只是年少的我并不知道。

  9月的阳光并没有白晃晃的刺人眼,却丝毫不减弱它的热度。那些乌压压的人群,融化在掌心的冰激凌,额头细密的汗水和脖颈处的黏腻感构成了我对那个夏天独特的记忆。好像它是我感知的最热的夏天。“人太多,妈妈没空帮你们一个个报名,就都报一年一班,大家一起还方便些。”在干妈的宣告下,所有人都成了一年一班的成员。

  欧健双语艺术学校,好吧,说白了就是一托儿所。一年一班班主任是一位年轻的女老师,姓王。还有一位温柔的生活老师,姓伍。不知道为什么,在大部分小朋友的印象里就只有这两位老师,或许年少的我们更像一面镜子,好爱我者,恶憎我者。至少,我一直都是这样。

  颜叙,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了,请不要怪我絮絮叨叨,我只是想从我们真正相处的那天开始,都说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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