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惊心动魄的冒险里,三元有独特的运势,要么跟着其他人,遇上落单的时候干脆一晕了事,所有最危险的环节他都刚好错过,最后又被云起顺手救了出去。
张远安因为手臂受伤太重,那条手臂差点保不住,在成都住院了小半个月才回家休养,后来更是办理了休学,顾朝歌也是九死一生,最后时刻才参透客栈的秘密找到出去的路。
所有人中,他看到的死亡最少,接触的鬼魂最不凶恶,因此也是最先恢复过来,并没有日日噩梦,走不出来。
宋三元来自一个历史悠远文化深厚的地方,瓷都景德镇。
在上高原之前,他们遇见了起码五家大卖场在叫卖,“景德镇瓷器,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保真保质,童叟无欺”,这种时候三元都会砸吧着嘴说假的假的。
这天他刚好被父母吩咐给住在不远处另一个小区的奶奶送饭,从他家到奶奶家会路过一条卖瓷器的小街,一般他都直接略过。
“您看,这是明朝永乐年间的青花盖瓶,釉面莹润平净,一看就是贡品,这条街上我敢说没有第二家有这么好的成色。”
一家专卖古董仿品的店老板那嗓子,只是路过都听得一清二楚,拿着腔调好像真卖的是古董一样。
“一口价,十二万。”他报价格的语气,好像自己还吃了天大的亏一样,“这可是我镇店之宝啊,卖出去了我都舍不得。”
“好,给我包好。”清朗的男声从里面传来。
三元停住脚步,他忍不住想看看是谁爽快地当了冤大头。
站在店里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人,穿着一件军绿色的短袖衬衫,从敞开的领口处露出里面打底的黑色t恤,看起来和他一样也是大学生,连墨镜都没有摘下来,显然是看也没仔细看过这件瓷器。
他已经准备刷卡付钱了,三元又看了眼那个瓷器,实在看不下去这样明目张胆地抢钱,走进店里叫了声“且慢”。
“董叔,都是邻居街坊,你这儿什么时候还卖明代的瓷器了。”
那老板也认识三元,这小子一向嘻嘻哈哈,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主动上门找事。
“三元啊,你太久没回来了,这是我新淘回来的。”
“新淘回来的?你不是说这是镇店之宝吗?”三元挠着头,脸上还是迷迷糊糊的表情,一副找不到路无语闯进来的样子。
唐策当然知道这东西只是个劣质的假货,他买下来无非是看中这件瓷器窑烧的气洞非常合适做傀儡线的容器,也懒得讲价,所以干脆直接买下来。
他刚才都不曾多看一眼,现在却拿下墨镜看着三元,这小子看着傻乎乎的倒是古道热肠。
“这哥们是来找我玩儿的大学同学,没想到他一个人逛到您这来了。”三元说着过去揽着唐策的肩膀,他个子比唐策矮上小半个头,要勾他的肩膀还颇有些费力,唐策别过头饶有兴趣地看他。
“我们有空再来逛啊,您把这镇店之宝收好,打扰了。”
说完就拉着唐策往外走,唐策也不反抗,一米八四的大高个顺从地跟着走。
两人走到一片树荫下,三元才止步,痛心疾首地教育:“我看你衣冠楚楚,怎么眼睛这么不抵事儿呢。你看那东西,肯定是假货啊,能值那么多钱吗。”
唐策微微一笑,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连声道谢,直说要不是三元自己就被骗了。
“好说好说,下次你可得擦亮眼睛,不然找个专业的陪你看嘛。”
“那…你有没有时间,”唐策眼睛里有光,水汪汪地看着三元,“我在这儿也没认识的朋友,你可以带我看吗?”
“我?不成不成,我也不太行,再说,你看我还有事儿呢。”说着他把手中的饭盒提起来展示,再三叮嘱后就迈着小鸭子步跑了。
唐策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小跑着离开的背影,微微笑了。
三元提着饭盒往奶奶小区里走,忽然看到路边的绿化带里似乎躺着一个人。
这个小区住的几乎都是老人,难道是哪家的老人突然晕倒,这可不是小事,三元赶紧过去,想看看情况。
那里果然面朝下躺着一个人,看身量是个小老太太,头发花白,旁边扔着一个小菜篮。
“婆婆,您怎么了。”三元蹲下来问,但并没有回答。
他犹豫了一会儿,轻轻去扶,刚碰到身体的时候浑身一震,这具身体太凉了,现在正是盛夏,即便这里有树荫也不会这样凉。
慢慢翻过来,老人的脸七窍流血,在他看到的一瞬间眼睛突然睁开,挣脱他搀扶的手直起身子,两颗黑眼珠死死盯着他。
“啊!”三元立刻松手往后退。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地上哪里还有什么躺着的老人,只有一片绿油油的草地。
难道刚才是我的幻觉吗,三元当自己还没从暑假实践的恐怖中恢复产生幻觉,很快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
每次一去奶奶家就会被留下,吃完一桌子菜才放他回去,这次也不例外,甚至还加上了饭后甜汤,三元撑的都快吐出来,待他离开时天已经黑了。
路上的人似乎有点少,真是我太久没回来了,大家的作息都变了,以前这个时间都会有很多人散步的,宋三元也没有多想,大步回家。
走到一个路口时,他疑惑地看了看路标,记忆里回家的路似乎是往左边走,怎么路标上写的是右边呢。
“小伙子你怎么不走呀。”这时一个老奶奶看他站在这里许久,主动走过来问。
“奶奶,这路我记得以前应该是往左边的吧。”
“哦对对,最近那边在修路,所以要绕道。”
“修路,可是我来的时候没看到呀。”
“欸,这里啊为了不影响生意,改成晚上这个时间修了,灰尘特别大,人都不出来了。”
“是这样啊,谢谢您。”
疑惑得到解答,三元便按照路标走了右边,但凡他留心,就会发现给他指路的老奶奶就是刚才倒在草坪上七窍流血的那个人。
路越走越窄,越走越黑,当面前出现一堵墙,走进死胡同后,三元终于感觉不对劲。
他回头打算原路返回,应该相信自己,走原先那条路的。
在他背后,站着一个矮小的人,逆着光,投射在地上的影子看起来非常高大。
那人一步步逼近他,三元认出来了,这就是那个老奶奶啊,白天的意外不是幻觉,他真的见鬼了!
“我和您无冤无仇,别杀我啊。”三元立刻求饶,“我可以给您烧纸钱,您…您想要啥都可以,只要别要我的命。”
“纸寿衣行不行?房子也可以。”
“别过来啊,给你烧瓷器好吧,明代永乐年间的,保真保质,童叟无欺。”
鬼的脸上惨白阴森,听到三元的话好像嘴角抽搐了一下,她恶狠狠地扑过去,叫嚣:“我什么也不要,只要你的命。”
三元吓得撒腿就跑,那老太太只到他胸口以下,他害怕被抓住,飞也似地奔过去,见一只手伸过来要拽住他,情急之下竟然一脚踢过去,真是乱棍打死老师傅,这鬼没料到他强烈的求生欲趋势着迸发出巨大的勇气,竟一时不防被踢倒,三元黑灯瞎火也看不清,只知道地上有个黑影,甚至都不敢低头看,踢到后踩着老太太的脸就继续跑,这一下又把她本来就没剩几颗的牙齿给踩掉了一颗,掉进鬼的喉咙里,卡的她说不出话,咳嗽好几声才咳出来。
“臭小子,老太婆今天绝不放过你。”
老太太拄着拐杖,腿脚却异常飞快,不一会儿就来到三元前面,挡住他的路,脸上半个脚印尤为明显。
“别杀我啊,我下学期还要补考大物呢。”
“等你死了,去阴曹地府里就不用补考了。”
她面露凶色,拄着的拐杖突然分叉,接着用力掷出,将三元叉在路中间,根本无法逃跑。
眼见着拐杖越缩越紧,三元给箍的哇哇叫,突然一根银线切断了拐杖。
“他的命恐怕你今天拿不走。”
只见一个身影灵巧地从死胡同后面翻过来,正是白天遇见的冤大头唐策。
“你快跑啊,这鬼会杀人的。”三元大叫。
唐策笑了笑,打了个响指,就见从他身后飞出来几张白色的小纸人,随着他一指便飞向老太太。
每一个小纸人都被剪成拿着武器的士兵模样,兵器还不尽相同,拿矛的拿盾的都有。
“起来吧,小傻子。”唐策把三元扶起来,走到路中间念了几句咒。
四周的墙开始慢慢倒塌,进而三元发现他一直站在那个路口,而路标又恢复了正常,回家的路仍旧是指向左边。
“那老太太…”
“不用担心,我的纸人会解决她。”
“你你你也是个天师?”宋三元这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问起。
“也?我不是天师,我是一个傀儡师。”唐策温和地说,“我的名字,叫做唐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