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

作者: 松鼠伍 字数:2211

  张伯父的葬礼几天后举行,说来也讽刺,在这马上要过大年的时候,张焱彻底成了孤儿。城郊外的大教堂在雨中凄厉的矗立着,一把把黑色的伞伴着毛毛细雨打在伞面的沙沙声向着墓地移动。然而张焱坚持不打伞,细雨把他的西装都打湿了。还有他那张惨白的脸,远远的看去,深深的眼袋让他的眼睛看上去感觉大了许多,小眼睛有个好处,有时能把感情埋得很深很深......

  牧师在布道,冗杂疲软的语调在雨中让人更沉重。我手中拿着一束花准备去祭奠张伯父的亡灵。我的前面有两个警员模样的人在小声交谈。

  “你认为来这能找到凶手吗?真不知道尹警官是怎么想的。”

  “听说尹警官跟死者以前是很好的朋友。”

  “是么,为何他自己不来?”

  “可能怕触景伤情。”

  “死者信基督——”

  “有什么问题吗?”

  “他曾今因生活作风问题多次被人匿名上访过。”

  “也许是那些人胡诌的,政界要人么,总会有些风言风语的。”

  “还有一种可能——死者是近期才信的耶稣——救赎。以前有个著名案例...”

  我打断了两位警员的谈话,“对不起,能让一下吗?”

  “哦,对不起。”两位警员尴尬的让开了。

  我将花献上,张伯父在黑白照片里慈祥的笑着。张焱行了一个礼,面无表情的。

  “节哀顺变。”

  张焱微微点了点头,近处看他,眼里布满了血丝,胡子拉碴的。他旁边的老仆人哭得快要昏死过去,口里还说着:“老爷你走了,就留少爷孤苦伶仃一人,老妇也老了,照顾不了少爷多久了。我们可怜的少爷啊——”张焱搀扶着那老妇人,用全身的力量支持着她。

  “我已经长大了,我是个男人。我会照顾大家的。”

  是啊,张焱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只知道享受现在挥霍青春的花花公子,他变得沉稳冷静,会替他人着想。但是改变他这些的代价太大,是张伯父的死让他瞬间顿悟。人总是这样,失去了才懂得珍惜。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妈妈哭得很伤心将头枕在爸爸的臂弯里,爸爸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在低声安慰她。谁曾想象得到前几天夜里着对夫妇吵得是那么凶狠。这种作秀在这样的场合也要伪装,我心里很难过。明明是吵着要离婚的夫妻,却为了维持那让人可笑的公众形象而被迫上演这一出又一出的恩爱戏。以为愚弄了公众便能保住家业在公众的心,其实是在愚弄自己,麻痹自己。他们自己也很难过吧。

  雨一点都没有要小的意思,雨伞已经遮不住到处乱窜的雨滴了。我看见金翔宇和他爸爸送完了花朝着另一边的座位席走去。我跟金翔宇对了一眼,这样的场合不适合让我爸妈与他爸爸见面的。Jenny和纪师傅一同走了下来,坐在我旁边。

  “不要误会,我以前是张书记的司机。”纪师傅辩解到。我也没多想,他倒怕我误会了。“张书记是个好人呐,没想到......”

  “纪杨,别说了。”Jenny拍了拍纪师傅的肩膀。

  牧师的祷告开始了,雨依旧下着,仿佛听到了张焱心中的哭泣。张焱的倦容并没有让人觉得颓废,坚毅而虔诚的听着牧师的悼词。

  “我害怕——这只是个开始。”Jenny说。

  “不,早就开始了。”妈妈已经恢复到平时那张平静的脸,“你们也应该知道一些事情了,言之。”妈妈看着我,“你昨天一直在房门外吧。”

  “我——不是——”我心虚到结巴。

  “好奇是吧?好奇自己有对什么样的父母。我小时候跟你一样,也爱偷听爸妈谈话,结果他们离婚了,我没有受到太大的打击,因为全在我的预料之中。希望你能理解,为了家族,任何事情都是值得的。”

  “妈妈——”我突然觉得昨天我的行为对妈妈来说是多么的残忍,窥探她的隐私,逼迫她在女儿面前再度揭开自己的伤疤。

  “就今天吧。我在法餐订位置,跟你们四个说一些过去的故事。”

  “包括我吗?”Jenny小心的问到。

  “我很讨厌你,不过你还是个孩子。别耍什么花招,你可真像你的母亲。”

  “妈妈!”

  “我是为你好,有其母必有其女。”

  “杨阿姨,虽然我是做了让你难以容忍的事,但是我现在改了。请你不要再以敌人的眼光看我,你这样让言之夹在中间很难做人的!”

  “J,怎么能这样跟长辈说话!”纪师傅摁住了几乎激动得要站起来的Jenny。“不好意思啊,夫人。Jenny最近头疼事太多了,还没调整过来,您别见怪。”

  “哼,跟杜琳一个样儿,属刺猬的。”

  Jenny马上要爆发了,纪师傅拿眼横她,Jenny就立马安分许多。原来纪师傅还有这功效,能治得了J的也就他了。牧师终于说完了,一句阿门结束了所有的讲话。座位席上的人纷纷离场,妈妈带上墨镜快速走了。也在这时,座位席的另一边传来一阵骚动。金翔宇的爸爸在高声叫着‘栾颖’的名字。我爸爸一听到‘栾颖’两个字,立马就不安定起来,眼神里全都是关切。

  “哼!男人!”妈妈不屑的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妈妈心里应该是难过的,我不相信这么多年了,他们没有一点感情。

  爸爸朝着骚动的方向追了过去。Jenny便立即拉着我一同跟上。

  “干什么?”我很惊讶于Jenny这么突然的行为。

  “跟上去,你听到了吗?栾颖!去看看她到底是不是林栾颖,我认得她。”墓地的泥泞溅了我一身的泥,我和J在雨中疯狂的追着爸爸。跑得近了,看到前方金翔宇在费力的阻拦着他的父亲。我觉得这一幕很滑稽,如果那位让爸爸这么多年都不能忘记的女士就是金翔宇的母亲。那是种隔阂,一种心理障碍。那一刻我才明白,我是那么的在乎,容不得这段感情出一点错误。但看起来,坚持错误是最愚蠢的。

  爸爸跑得更疯狂了,我和Jenny只能尽量不让他消失在我们的视野里。教堂周边是一片原始森林,那女人是疯了吗?往这里跑。我焦急地喊着:“爸爸,回来!那里危险!”可是距离太远了,他根本听不到我的喊话,一头扎进森林,消失在尽头。

  “怎么办?爸爸进去了。”

  “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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