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程哥哥

作者: 猎勋 字数:3039

  程耀是在睡梦中被疼醒的。醒来的那一刻,他没有在意伤口的疼痛,只缓缓笑了起来,自己还活着。

  周遭的一切看在眼里都是白蒙蒙的影子晃晃悠悠,他好半天才看清了,却不知道这是哪里。恍惚想起,晕倒时好像是倒在了一户人家门前。

  这里是一处很简素的房舍,普通的山里人家,他睡在一张木床上,屋子里除了床就是一张小圆桌子和两个凳子,上面放着些吃食。

  口中干渴,程耀想过去喝点水,可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他试了几下都没能起来。

  伤口更痛了,程耀只得老老实实地躺着,须臾,房门开了。

  程耀转头看去,却愣住了。

  从小到大,所有见过程耀的人几乎都会称赞他面如冠玉仪表堂堂,他小时候还会不免沾沾自喜,听多了也就麻木了。可是眼前这个人,他的相貌简直无可挑剔,长眉飞扬入鬓,乌木般的黑色瞳孔,高挺的鼻梁,五官雕刻般分明,令人望之惊叹。

  程耀愣了片刻,他竟不知这世上还有如此模样的男子,若是有人见过他,大概也就不会那样称赞自己了。

  那人将他扶起来,从桌上拿了杯茶递给他,在他床边坐下:“你好些了吗?”

  程耀忙收回目光,喝了口茶掩饰尴尬:“好多了,多谢你救我。”

  那人看了他一会儿,嘴角蕴涵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看来程哥哥不记得我了。”

  程耀的手一抖,险些把茶水合在被子上:“你……”

  那人不语,只含笑看着程耀。

  有这样妖孽似的一张脸,还唤他“程哥哥”,程耀突然就想到了一个人,一个本该已经死了的人。

  凤南泱抱了个小瓷缸蹲在地上,将药罐里熬煮好的药渣取出来包在纱布中,略略挤干水分,再放进瓷缸里,拿捣槌细细研磨。

  祝潇阳在门缝外看了一会儿,悄悄离开了。

  凤南泱这几日没有哭,看着十分正常。可就是太正常了,祝潇阳反而很担心,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不止程耀,就连凤致成也没有半点消息。越靠近济南越是危险,他们不得不担忧。

  月色如欲醉的浓华,透过窗纱似乳白轻雾笼于地面。祝潇阳沐浴出来,只穿着一件宽松的寝衣。以为凤南泱睡着了,他刚轻手轻脚坐到床上,凤南泱突然一个翻身把他按倒下来。

  “怎么了?”祝潇阳伸手摸摸她的脸。

  凤南泱压在祝潇阳身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蓦地俯下身狠狠地吻在他的唇上。

  她像是瞬间失控了,粗暴地横行霸道,唇齿磕碰弥漫出一股血腥味。祝潇阳被她咬得生疼,皱着眉却没有推开她。

  祝潇阳的手在凤南泱背上轻柔地抚摸,与凤南泱的动作有天壤之别。凤南泱渐渐平静下来,终于松开了祝潇阳的唇,埋首在他颈边,身体微微有些发抖。

  祝潇阳摸了摸自己的嘴,轻轻叹了口气:“咬死我了,你有没有数?”

  凤南泱挑衅似的又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没数,你要揍我么?”

  “揍不过来了,攒着等哪天一块儿揍吧。”祝潇阳抬了抬她的下巴,“你晚上没吃饱吗?”

  凤南泱支起身体,有些失神地看着他,片刻道:“是不是不管我怎么对你,你都不会生气?”

  “这话听着怪怪的。”祝潇阳的手捋着她的长发,“你想让我生气吗?”

  “你对我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为你做些什么。”凤南泱看着他。

  “你的意思是报答吗?”祝潇阳沉默了一会儿,“南泱,你不要有这种想法,我们之间用不上这个词。”

  凤南泱心里说不出的软,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坐起来解开祝潇阳的衣带,露出他结实的胸膛。

  祝潇阳躺在床上没动,笑着看着她。

  “别动啊,别动。”凤南泱在他身上使劲摸了一把,提着裙摆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她抱着那个小瓷缸回来了。

  祝潇阳挑眉问道:“这是什么啊?”

  凤南泱打开闻了闻,蜂蜜的味道很香很浓,她咽了口唾沫:“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把祝潇阳的衣服又往两边拉了拉,祝潇阳配合着把寝衣脱了下来。凤南泱拿湿毛巾将他身上的伤疤擦了一遍,将草药细细涂抹了上去。

  “凉吗?”凤南泱问道。

  “不凉。”祝潇阳笑了笑,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五倍子、地肤子、狼毒、乌头、羊踯躅……”

  凤南泱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闻出来的。”祝潇阳忍着笑。

  “这么厉……”凤南泱说了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了,“等会儿,你是不是早就看到我的医书和药方了?”

  祝潇阳没说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这才笑了出来。

  凤南泱在他胸前拍了一巴掌:“你早知道了干嘛不告诉我,害我瞒得这么辛苦,还想给你个惊喜呢。”

  “我错了。”祝潇阳的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他还在笑,握住凤南泱的手吹了吹,“使这么大劲,自己手不疼吗?”

  凤南泱斜了他一眼,抽出手来继续给他敷药:“我翻了好多好多医书才琢磨出这个方子来。还去问过几个大夫,他们都说没有问题。这肯定特别管用,你身上的疤总有一天会全部消失的。”

  祝潇阳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是他在遇到凤南泱之前从未体会过的暖。

  第二天一早,凤南泱在床上翻了个身,左手习惯性地往身边摸了摸,却摸了个空。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祝潇阳坐在她右侧,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起来了,今天有正事要办,别睡了。”

  凤南泱飞快地把被子扯起来蒙住脑袋。

  祝潇阳把她连人带被子抱了起来,凤南泱坐着趴在他怀里。祝潇阳在她背上一下一下地拍着:“小懒虫,回来再睡。”

  凤南泱埋怨道:“你知道今天有正事,昨晚还折腾那么久!”

  祝潇阳笑了:“可是我起得来啊。”

  凤南泱被强行从床上拖起来以后就很委屈又生气,出城后一路上都噘着嘴。祝潇阳在她身后拉着马缰:“我们慢慢走,你睡会儿?”

  凤南泱还真就坐在马背上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正事已经办完了,祝潇阳正策马往回走。

  “早知道我就不来了。”凤南泱揉着眼睛嘟囔道。

  “你都闷在家里好多天了,也该出来走走了,不然都要发霉了。”祝潇阳在她耳边道,“再说了,这个主意可是你想出来的,当然要你亲自来了。”

  凤南泱的睡意彻底没了,怔怔地看着远处:“这次如果再攻不下济南,就真的麻烦了。”

  外有磐石般的城墙,内有二十万兵马,再加上城外旷野千里埋着的炸药,济南城几乎成了不可攻陷的要塞。

  迟迟等不来雨水,墨景严急得都上火了。凤南泱回到城中,煎了莲心薄荷汤准备给他送去。

  祝潇阳不满道:“这种小事,找个小厮去做不就行了。”

  “我又不是专门去送这个的,还有正事要跟王爷说呢。”凤南泱“扑哧”一笑,“你怎么还没我大度呢?上次你出城去接良玉,我可说过什么吗?”

  祝潇阳想想也是,自知理亏,岔话道:“你早些回来,陪我练字。”

  “嗯。”凤南泱应了一声准备往门外走,看了眼祝潇阳有点憋屈的模样,觉得煞是可爱,又过去亲了他一口方才离开。

  祝潇阳走到窗边手撑在窗台上往外看。他们住在临街一家很大的驿馆里,整个驿馆的闲人都被清除了,门外把守森严。这儿就是临时的王府。

  自墨景严驻军于此起,城门便封闭了,盘查得很严,因而街上除了过往军士、卖菜的小贩和买菜的百姓外很少有人行走。

  驿馆的对面是一座酒楼,正对着他的那层楼的一扇窗户是开着的,里面坐着几个男子,正在饮酒吃饭。

  面向窗户的男子举起酒杯,眼睛下意识地往外看了看,顿时僵住了动作。

  其他几人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神情各异。

  祝潇阳的直觉很敏锐,立即察觉到了他们不善的目光,他抬眼看去。

  凤南泱给墨景严送了莲心薄荷汤过去,和他说了几句话,正准备回去的时候,想起自己的胭脂快用完了,便出了驿馆大门,准备去胭脂铺看看。

  走着走着,天上似乎掠过一道人影,凤南泱浑身一震。那人影她再熟悉不过!

  祝潇阳从窗前一跃而起,脚在窗台上一蹬,直直跃向对进酒楼的窗口。

  凤南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惨叫,随后是打斗的声音。

  已经有巡逻的军士往酒楼上跑去,凤南泱跑了几步,往对面一家商铺关着的门上蹬了两下,借了力向上跃起,攀进了酒楼的窗户。

  落地的瞬间,凤南泱看见祝潇阳手上有金属的光泽,地上已经有很多鲜血了,躺了三个人,还有一个被祝潇阳踩在脚下,另一个正举着刀朝他砍去。

  凤南泱从袖中摸出一颗小石子,轻轻一弹,那人拿刀的手一晃,刀“当啷”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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