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傍晚已经黑得有点快了，季信站在市里私立中学校门口的人流中，一手拿着刚出锅的鸡蛋仔，一手揣在西装裤的兜里。车流和小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
直到放学铃声响起，季信抬手看了看表，时间正好。
学生陆陆续续地往校外涌出，在人群出现一个女生，十三四岁的年纪，蓝白条纹的校服，扎着头发，甩着乌黑浓密的高马尾一搭一搭地跑。
“哥哥！”苏沐沐还在教学楼上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等在学校门外的季信，铃声一响,咧着一口白牙朝他跑了过来。
季信抬了抬手，清隽的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沐沐，来。”
苏沐沐接过他手里的鸡蛋仔，狠狠就咬上了一口，“哥哥今天怎么想起来接我放学了？我都好几天没看到你了。”
季信笑了一下，去揉她的发顶，“最近有点忙，你有没有好好做功课？”
苏沐沐闻言翻了个白眼，鸡蛋仔在嘴里塞满满的，她含糊地抱怨，“函数太难了。”
季信笑出了声。
苏沐沐却埋怨地瞪他，“哥哥帮我做！”
“……不行。”
得到的答案跟预想中的一样，苏沐沐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
季信的家原本就是十几年前的富人区，所以离苏沐沐上学的地方并不远，他拉着妹妹的手，一步一步往家走，走到单元楼电梯口的时候，突然从身后冒出来一个人头。
“呀！”
季信明显被吓了一跳。
“筝姐姐你吓死我了！”苏沐沐被吓到噎得不轻。
季信一回头，果然是隔壁魏叔叔的小女儿魏筝，他无奈地笑了声，“你这招是跟沐沐学的吧，把我吓免疫就好了。”
魏筝摊摊手，长发落在肩上，露出还略显稚嫩的脸，“真是的，看来得学一些新的招式。”
季信给她让了一个等电梯的位置，“马上要毕业了吧？想好去哪儿工作了吗？”
魏筝想了想，“先不急，毕业旅行都还没有准备好，怎么就能想着工作呢！但是我有想法，我想跟同学组个工作室，做做木雕陶艺什么的拿去卖卖。”
“不错，继承你爸的传统艺术。”
电梯门打开，三个人依次站进去，魏筝却问他：“信哥哥，你毕业那年我记得是去的日本是吧？”
季信按电梯的手顿了一下，脸上自如，“怎么了？你也想去？”
“嗯……还是算了，你去的第二周就爆发疫情，看来是不详之地。”
“那你想去哪儿？”
魏筝考虑了半天,“去哥伦比亚看看山脉也行……”
果然是艺术世家的血脉天赋啊，季信默默地想。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到了家门口，相继挥别之后，季信掏出钥匙打开了家门。
家里的电视开着，织了一半的围巾放在沙发上，茶几和电视机旁边的书柜里到处都扔着苏沐沐的课本和漫画书。
“妈，我们回来了。”季信换了鞋朝屋里喊了一声，苏沐沐先扔下书包跑回了房间。
周淑怡从厨房走出来，表情有些惊讶，“小信你这几天都去哪儿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出差了，太忙忘记给您打电话，让您担心了，对不起。”
周淑怡赶紧摇摇头，“你怎么总是说这些话？你快休息一会儿，马上就吃饭。”
季信没急着坐，从包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放在了茶几上。
“这是什么？”周淑怡一手拿着调味碗走过来。
“沐沐说学校寒假的时候要办什么国际冬令营，各种费用加在一起要两万多块钱，这是我的工资卡，妈你收着，以后备个急什么的。”
周淑怡听完直皱眉，“你平时给的钱已经足够我和你妹妹开销了，你自己的工资卡还是自己收好。再说了，小孩子家家的就跑出国去玩，多危险啊，我可没答应让沐沐去啊。”
苏沐沐这时从房间探出头来，扯着嗓子喊：“我就要去我就要去！大家都去了！我一个人不去会被笑死的！”
周淑怡作势凶狠地抬手，“苏沐沐你是不是皮痒了你！你知道你哥哥挣钱多不容易吗！”
苏沐沐鼓着个小嘴，憋红了脸。
季信则摆摆手，“去吧去吧，早点去，可以多涨涨见识。”
“谢谢哥哥！”
“苏沐沐！”
苏沐沐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反锁。
晚上八点，季信正在房间里做案卷材料的备案，顾泽的电话火急火燎地打了过来。
“你快医院来啊！”
“怎么了？”季信慢悠悠地揉了揉酸胀的眼角，伸了个懒腰。
“艾可…艾可她要打死她弟弟啊！”
“什么！？”季信闻言惊坐而起。
艾可和艾浔是一对龙凤胎姐弟，几乎从出生开始起就一直在进行着永无止尽的战斗。季信一直很不理解明明都是从同一个妈妈肚子里出来的,却总像上辈子互相欠了债一样。
季信换了一件普通的灰色卫衣，揣上钥匙就匆匆赶到医院。
艾浔坐在急诊室的输液椅上，脑袋上裹着一圈纱布，一只手打着点滴，一只手闲散地揣在卫衣前面都兜里，看见季信过来，眼睛不咸不淡地望了他一眼。
“你姐呢？”季信眼看着人没事，好赖是松了一口气。
“死了。”
季信翻着眼皮，想到这些年也是被这姐弟俩折磨得够呛，他无奈只能掏出手机给顾泽打电话。
“你们在哪儿呢？”
顾泽在电话里小声地说：“药房呢。”
晚上八九点多钟的医院并不安静，反而人流比平时还多一些。季信找到药房的时候，顾泽正把艾可拦在墙角的一处‘狠狠教训’
“你这次下手也太重了吧！那可是你亲弟弟啊！”
艾可根本没在听的，张口就朝顾泽拦着自己的那只手臂上面咬过去，“死！都给我死！”
“卧槽！你属疯狗的吧你！”顾泽脸都吓白了，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季信看到这种场景顿时觉得脑袋都大了一圈，“又怎么回事啊？”
顾泽怒瞪着眼，“你问她！问她！”
季信把两只手揣进兜里，无奈地俯下身看向艾可，“姑奶奶，艾浔又把您什么手办给摔碎了？”
只见艾可双眼朦胧，嘴里碎碎地念着：“信…信……”
顾泽以为她在喊季信，一手把季信往前一推，“你信哥在这儿呢。”
季信立马回头，“滚！”
艾可双手慢慢地揪着自己的头发，表情显得十分痛苦，“他把我的信……贴在…学校大门口了……”
“信？什么信啊？”
季信和顾泽面面相觑，最后是季信先反应了过来，“等等，不会是情书吧！？”
顾泽拍案叫绝，“卧槽，公开处刑啊属于是。”
艾可的双眼瞬间暴怒猩红，她恶狠狠地瞪着顾泽，伸出手去掐他的脖子，“你也想死是不是！你也想死是不是！”
季信不着痕迹地踹了他一脚，冲他使眼色，“去，你找艾浔去。”
“为什么！？”
季信面无表情地指了指两眼瞪着像铜铃的艾可，“你不怕她真咬你啊？”
看着顾泽忙不迭跑了，季信这才沉下眼来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艾可看着他那张人畜无害的清隽面孔，突然就抽搭着鼻子，“我想在毕业前跟我们班的一个男生告白的，信本来好好的藏在家里，今天下午一放学，就被发现贴在了学校的大门边上……季信，我感觉我活不下去了，不然，不然我拉着艾浔一起去死吧？行不行？大家同归于尽！来生我来当弟弟让他当姐姐啊哈哈哈哈哈！！”
“……”
说不惨是假的，季信看着她那张逐渐崩坏的笑容，只能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以作安抚。
而另一边，艾浔好好地输着液，手背上突然肿起了一个大包。
顾泽拿着些零食走过来，刚好看见这一幕，“怎么回事啊？这都鼓包了你怎么不喊啊？”
艾浔睁着两只黑漆漆的眸子，面无表情冲他喊，“痛。”
“那能不痛吗！都鼓成这样了！你等等啊你等等！”顾泽慌了起来，他把零食扔在艾浔旁边的空位上，到处跑着去找护士。
而在他的背后，面瘫的艾浔隐隐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