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杜宇一声春去

作者: 杳杳 字数:2472

  画瓷连续两晚侍寝已遭宫内所有妃嫔嫉妒,第二日给皇后请安时,淑妃一直没给她好脸色看。皇后虽面色依旧慈蔼宽厚,还是语中含酸的劝诫她不要一人独占恩宠,应当让皇上六宫雨露均沾。

  画瓷恭谨的连连答应,坐到了妃嫔中最不起眼的最后一位,却偏偏还是被许多人射了眼箭。

  好不容易等大家叙完话,皇后终于让她们走了,画瓷不敢先离开,等着大家先走完了,最后一位出去。

  原以为会相安无事,没想到何淑妃却站在回毓庆宫的必经之路等着她。

  画瓷福身道:“嫔妾见过淑妃娘娘。”

  只听见一声冷哼,“苏宝林倒是好手段,一下子就能从这么多佳丽中脱颖而出,不知使得什么狐媚手段,能否指点本宫一二?”

  “娘娘说笑了,皇上是当世明君,嫔妾怎敢妖媚惑主。”画瓷淡然答道,“莫非娘娘以为皇上是能够随便被美色诱惑的人?”

  “你——”淑妃被呛得说不出话。

  “娘娘可还有什么其他的话要吩咐嫔妾,如果没有的话,嫔妾就先退下了。”画瓷依旧礼数周全,仪态谦然大方。

  淑妃虽然吃了嘴角上的大亏,但她不是一个轻易善罢甘休的人,挑着一双凤眼,尖酸道:“既然如此,为了皇上的龙体安康,为我殷朝祈福,本宫命令你把《华严经》抄写三遍,一个月后交给本宫。”

  “娘娘,三遍会不会有些多了?”淑妃身边的宫女蕙兰轻声道。

  “蕙兰,你到底是谁的奴才?”淑妃厉声斥道,吓得蕙兰连忙下跪认错。

  画瓷蹙蹙眉,却还是应承下来。

  淑妃颇有些吃惊,又加了一句:“不许让别人替你抄写,也不准偷懒,删减字数。”

  “嫔妾明白。”画瓷欠身道。

  淑妃冷哼一声,与她擦肩而过,就这样走了。

  画瓷叹了一口气,得罪了淑妃,她在宫中恐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匀宜担忧道:“《华严经》一共八十卷,四万五千偈,小主一个月能誊写完三遍吗?”

  “三遍又如何,我如果没有信心怎么敢答应下来。”画瓷信心满满的笑道。

  回到毓庆宫,想着去给洛昭仪请个安,却看到一抹藏蓝的身影,俊俏温润,提着一个药箱,匆匆往洛昭仪的寝宫走去。

  画瓷乍看到他的脸,竟感到心脏突突跳着厉害,隐隐有些窒息,捏着匀宜的手,缓缓问道:“匀宜,那是谁。”

  匀宜看着那男子的方向,道:“那是傅太医呀娘娘,你昨日不是刚刚见过面的吗?”

  傅启?画瓷敛色,“他是何时入宫当值的?"画瓷问道。

  “大约两年多以前吧,先皇得了暴病,宫内御医都救不了先皇,就在民间广征大夫,傅太医就是那时候进宫的。”

  “那后来先皇得救了吗?”画瓷急切问道。

  “没有。”匀宜奇怪地朝画瓷看道:“傅太医确实医术精湛,然而也只是替先皇延命两个月。”

  画瓷还欲再说话,却看见两个做着杂役的宫娥谈笑着走过来,于是止住了话头,道:“我刚刚问你的话别告诉别人。”

  匀宜也是个极伶俐的,连忙点头表示会守口如瓶。

  “咱们去给洛昭仪请安去。”画瓷道。

  洛昭仪本来身体都大好了,昨日见到文欣帝姬一时高兴,带着文欣帝姬出去转了转,回来就感染了风寒,发了一整夜的烧,到现在还没见好。

  画瓷进去时,正看到一只苍白无力的手从绛纱帐内伸出,傅太医隔着一方素色帕巾替洛昭仪把脉,傅太医见到画瓷,微微颔首。

  画瓷没有说话,踮着脚尖轻轻走过去,,伸首探视道:“娘娘身子怎么样了?”

  “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郁结于心,应当好好疏通,娘娘只有放宽心,不要想太多,就能好起来。”傅启道。

  不想,画瓷撇撇嘴,谁又喜欢想事情呢?还不是困扰太多,平白叫人发愁。

  “麻烦傅太医了。”帐内一声细弱喟叹。

  “这是微臣分内之事。”傅启连忙拂袍跪下来叩首。

  画瓷近看傅启的脸,眉如画,鬓如裁,面如冠玉,很是完美的五官,温文儒雅,极具书生气,估计在宫中迷倒一大片小宫女吧。

  傅启起身离开,画瓷连忙开口表示要送送他,感谢傅启昨日为自己看伤。

  傅启诧异地看着她,昨日为画瓷配药,全然是因为画瓷侍寝,只是这种事她竟然还敢重提?想来应该还有其他事情吧,道:“宝林小主客气了。”

  海棠花到了时令,开始凋谢,微风拂来,凋零一片如雨。

  画瓷走在前面,傅启紧随其后,匀宜提着傅启的药箱跟着二人。

  “傅大人是哪里人?”画瓷懒懒开口。

  “回小主,微臣是清淮婺城人士。”

  画瓷“唔”了一声,“清淮那边人杰地灵,确实出人才。”

  “小主谬赞了。”

  画瓷兀地回头,紧紧盯着傅启的眼睛,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傅太医很像我的一个兄长。”

  傅启眉心突兀一跳,抬起头看着画瓷,四目相对,空气中只留下一片说不出道不明的晦涩,“是吗,那微臣和宝林小主真是有缘。”

  “谁说不是呢?”画瓷点点头,轻声说道:“我会点医术,也是和我的这个兄长学的。”

  “不知小主的兄长叫什么?”傅启哑声问道。

  “表字文启。”

  傅启怔怔看向画瓷,眼眶微红,叹道:“真真是有缘了,连名字也都一样了。当年微臣家中突然来了一群恶贼,杀了我十一个兄弟,微臣被砍伤,失血昏迷,恶贼以为微臣死了,故此逃得一劫。微臣的年长的三个姐妹皆被残害,另外三个年幼的妹妹逃了出来,也不知道这些年过得可好?”

  “没想到傅太医的生世如此触目心惊,是画瓷冒犯了。”画瓷不禁垂泪,又笑着拿着鲛帕拭干眼角泪珠,“傅太医医手人心,救死扶伤,相信傅太医的妹妹们定会安全地活下来。”画瓷顿了顿,咬牙切齿道:“而傅太医的仇人们必将不得好死,画瓷会替傅太医找到仇人,洗雪这灭门之仇的。”

  “那微臣也会尽心帮助小主,让小主在这后宫之中可以高枕无忧,平步青云。”

  匀宜看着二人,傅启跪着和画瓷说话,远远看去,两人似乎是达成了什么协议,只是画瓷刚刚进宫,如何能和傅启结成盟友?摇了摇头,主子的事岂是她一个下人能揣摩的?

  画瓷看到匀宜疑惑的表情,就微微笑道,“匀宜你过来,这位傅太医和我一样爱好医术,刚刚我们相谈甚欢,傅太医说以后要和我切磋一下医术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傅太医也太欺负我们小主了。”匀宜忍不住打抱不平。

  “就是这个理。”画瓷轻笑道,“傅太医欺负我不自量力,还说我必定会输。”

  “小主开玩笑了。”傅启拱手道。

  画瓷努努嘴,“时辰不早了,傅太医先回去吧,以后画瓷如果有点病痛,就去叨扰傅太医了。”

  “小主严重了,小主自是好命之人,哪会需要微臣。”

  “但愿吧。”画瓷叹道。

  “那微臣告退。”傅启叩拜退下。

  画瓷漫步在海棠花海下,心情既是沉重,又是欢悦,重重一声叹息。

  树林深处有一声两声杜宇啼声传来,这是要春尽入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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