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作者: 爱纱 字数:4778

  常年练习圆号,肺活量十足的洛桑顿时吸引了我们身边众多在宣传栏驻足的学生的眼神。

  而且宣传栏向来是学校除了排练室以外最为热闹的地方,经常有免费的音乐会信息,比赛排名或者一些大家热衷的打工资讯在这里公布。

  拜托!在宣传栏前大吼大叫跟去广播室简直没分别啊!我一下子面红耳赤,这点马上被眼尖的光头发现了。

  “HOHOHO!司元棋,高凌葵害羞了哦!没想到星弦女子学院鼎鼎大名的葵女王也有害羞的时候啊!所以说,女人还是被男人征服的!

  ”这家伙一点没成熟啊,说话还是那么三八,更可气的是洛桑竟然一脸崇拜地望着他。丢脸死了……我望着他们顿时陷入到一片黑暗的电闪雷鸣之中。

  司元棋倒是乐呵呵地看他们几个吵吵嚷嚷,然后一脸幸福的望着我。

  躲避着司元棋含情脉脉的眼神,我赶紧讪讪地找借口远离他们:“咳咳,我去看看宣传栏那里有没有新的音乐会。”

  圣彼得堡音乐节最佳人气大奖三年级管弦乐队指挥张茵硕第九届世界女高音独唱比赛银奖二年级彭云一维也纳音乐学院交流晚会周一晚六点多功能大厅小提琴独奏三年级余姚……我的学长学姐们都是很厉害啊,这些可都是世界性的顶级比赛和交流活动。咦?最多人驻足观看的是什么?

  很快,一张大型海报就吸引了我的注意。斯坦威格国际钢琴大赛咦?今年是这项顶级比赛的举办年吗?因为专注于小提琴的世界里,我对于其他比赛的关注一向不多。

  但我同样知道,“斯坦威格国际钢琴大赛”在钢琴界至高无上的地位。它以规格最高、演奏难度最大,成为钢琴家们最为看重的顶级赛事。

  这个赛事五年一届,评审极为严格:虽然比赛每届会颁发六项大奖及特别奖。但如果评委认为某一奖项没有人有足够资格得到,就会把它悬空,而不会让后来者补上。听说,上一届比赛更是空前严苛,导致第一、二、四、六名全部空缺。

  斯坦威格国际钢琴大赛——就像是钢琴界的最高山峰。全世界的登山高手,向往着征服它的同时又胆怯着它的严酷。

  整整四十年来,国立音乐学院还没有人得到过这个奖项的金奖。这一年,又有哪些钢琴系的学生会挑战堪称“音乐界的奥运会”呢?我顿时被激起了强烈的好奇心。一行一行地仔细查看着公布的初选名单。也许是这项赛事的挑战太过强大,大多数的参赛选手都是高年级的学生。

  等等……名单里竟然也有她?小提琴系赵恩音一年级“不仅如此,她的钢琴水平也是出神入化,是著名女钢琴家阿格丽希唯一的弟子,据说阿格丽希从不收徒,但是听了赵恩音的演奏后,竟然破格愿意成为她的指导老师。”

  “赵恩音在音乐界就是一个少女神话。没想到能跟她成为同班同学,‘人生因为国音的同学而璀璨’,还真是有道理啊!”脑袋里回忆起同学的话,我忍不住在心里哼了两声。明明是小提琴系的学生,却胆敢挑战钢琴界的顶级比赛。这个赵恩音还真的想成为音乐界的女王吗?正当我在心里跟赵恩音恶狠狠地交战时,一双温柔的手臂却从背后紧紧地环住了我。

  紧接着,一个带笑的熟悉声音在我耳边缓缓响起:“怎么了,我们的葵女王看到不顺眼的对手了吗?”

  司元棋,为什么他今天对我好像特别……亲昵?就像是在向所有人宣告他对于我的所有权。

  “你放开啦!干什么,很多人在看哎!”我用力地在他怀里挣扎着,司元棋竟然把下巴搁在我头顶上,双手越来越用力抱紧我。可惜,这招对我没用,我高高地抬起脚,一脚朝他的价格不菲的球鞋毫不怜惜地踩了下去。

  “啊——!!”听到料想中的惨叫声,我得意地理了理头发,继续往下看海报。

  举办方:柴可夫斯基钢琴协会、波兰共和国肖邦基金会、莫扎特意大利、法国、德国等12国音乐联合协会。评审委员会主席:柳川田。

  评委:雅可夫?札克、阿格丽希、拉法尔?布莱哈奇、林东赫及林东闵、山本贵志、渡井英……渡井英……视线倏地集中在那三个字上,我的眼前突然一片空白。就像是一个被猛然抽掉线头的木偶,呆呆的,一直一直地站立着。

  “啊!高凌葵,你对我们元棋下手也太狠了吧!”

  “那又怎么样!小葵还没答应做司元棋的女朋友呢!”

  “为什么不答应!世界上还有比元棋更好的人吗?!我说小卉啊,本来想介绍几个好兄弟给你认识的……”

  “兄弟?你以为自己是黑社会啊,还有,小卉也是你叫的吗!洛桑,要是你真的嫁给她,我就跟你绝交!”

  “哼!你又不是她妈!洛桑,不用怕她!”小卉他们唧唧喳喳的声音就像是隔着几万光年的距离,遥遥地传到我耳朵里,就像是被隔了一层又一层的玻璃般,那么不真切。我缓缓地转过身,仿佛隔着遥远的屏幕,看到被光头一手扶着,不停抱着脚嚷嚷的司元棋;看到小卉插着腰对着光头喋喋不休;看到洛桑忙乱地在他们之前窜来窜去。可是,我仿佛跟他们身处于两个空间,只有身体里一阵一阵巨大潮汐般的震荡让大脑一片晕眩。

  “小葵!”

  “小葵?!”

  “你怎么啦!有没有听到我的话啊……”

  “什么?”我猛地回过神来,却看到小卉已经站到我的面前,指着我和洛桑说:“你们两个以后一定要给这群臭男生好看!不听话就像捏蚂蚁一样捏死他们!听到没有!”点了点头,我感觉到自己傻傻地笑了笑,但整张脸僵硬得就像是块石头。

  “哎呀,上课的时间到了,我们快迟到了啦!”洛桑的一声大叫才让我回过神来,只看到光头和小卉洛桑他们背着包往学校大门的方面跑去。

  “小葵……”司元棋走过来拉我的手,却很快皱起了眉头:“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没事啦。我又不是那么容易生病的柔弱女子。”我强撑着抬起头,故意做了个娇滴滴的样子,然后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望着我的笑脸,司元棋也跟着露出笑容,目光就像是初升的星辰。

  “小葵,我也……”其实,我很羡慕光头和洛桑呢。我也想有一天,能够把那枚据说是世界上最坚固的宝石,亲自戴在你的手上。可是,我也知道,我还没有成为你心中的那个NO.1……司元棋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换了一种轻松的语调说道。

  “我也该去上课啦!你赶紧去教导处提交复学的表格吧。”司元棋高大的背影渐渐从视线中消失不见,我漫无目的沿着学院中的河流走着,虽然整个人虚脱般一丝力气也没有,但心脏却像是一匹脱缰野马怦怦地跳动得格外厉害。

  明光的太阳光线就像是一道道琴弦般渗透入碧波粼粼的河水中,微风轻送泛起微微的波浪,就像是在配合着阳光演奏一段悠远而神秘的乐曲。

  我的心想在这样的旋律中平静下来,却怎么也做不到。司元棋臂弯中的温度似乎还没有消散,可是,我的眼前全都是渡井英冰冷如黑色深渊般的眼眸,还有那在小提琴上飞扬的纤长手指。

  渡井英……当他离开的时候,我以为他永远离开了我的生活。平常,我一样的跟小卉洛桑她们打闹玩笑,一样的上课吃饭睡觉。生活似乎并没有因为他的消失而有任何不同。可是,谁也不知道,渡井英换了一种方式进入了我的生活。他出现在我的梦里。在梦里,无论是他严肃而冷峻的样子,还是温暖的微笑着,却总是站在距离我非常遥远的地方。每次,我都想当着他的面,彻彻底底的嚎啕大哭一场,可是,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话,永远都是沉默而遥远的望着我。现在,那个一年来一直出现在我梦境里的他……真的回来了吗?

  一大颗一大颗的眼泪从脸颊缓缓往下滑落,我一步一步往前走着,突然一下子蹲在河岸边,低低的哭出声来。

  “音乐皇帝的崛起!不可思议的举世才华,曾经的小提琴之王竟然以国际钢琴家身份再度显身!”

  “反响空前!数百万乐迷蜂拥而至,每秒售出三张演奏会门票,VIP席更是在开售一小时之内被各地名媛一抢而空!”

  “令人惊讶的是,他依旧沿用那个使他被打入无尽深渊的名字——渡井英!这是一个真正的音乐之王向世俗的挑战吗?”谁都没有想到,成为顶级钢琴赛事的评委,只是渡井英重新回归的序章……正式宣布复出音乐界之后,电视,杂志,报纸,网络,所有的媒体虽然没有任何一家获得了渡井英的采访权,但铺天盖地的新闻和他曾经的演出实况转播,铺天盖地的淹没了整座城市。

  “哎,渡井英会不会太厉害了一点啊,谁也没有想到他蛰伏一年,是为了如此轰动的再度回归啊!而且轻而易举就站到了钢琴家的巅峰。他果然就是音乐界的神话……”小卉用Ipad浏览着最新的报道,时不时长吁短叹。

  “啊!渡井英渡井英渡井英!我的偶像,我的梦想,我的神,没有他的乐坛,根本一点魅力都没有!感谢上苍!我的偶像又回来了!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完美的人啊!”洛桑左手紧紧握着一张渡井英演奏小提琴时的照片,右手一张从网上拍卖而来的最新“渡井英演奏钢琴照”,撅着涂满口红的嘴巴刚要凑上去,照片就被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掉。

  “我的渡井英!……啊,小葵,你干什么啊!干吗抢走我的英。”洛桑抬起头,不满地朝我嚷嚷着。小卉闻讯凑了过来,望着我捏着渡井英的照片脸色苍白的样子,意味深长地说道:“葵,你对他……看样就没有死心啦?可别怪我提醒你哦,你身边还有司元棋……”

  “我……”突然之间,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因为大脑已经是一片空前的混乱。

  “渡井英?司元棋?等等等等……葵,难道说你们又要展开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世纪三角之恋了吗?”八卦系统全开的洛桑也挤了过来,好死不死地作冥想状,“渡井英以前可是明确地拒绝了你……嗯……一、二、三、四……至少有七八次吧。”

  “洛桑,乐谱背个七八遍还是会出错,你什么时候记性那么好了呢。”我铁青着脸望着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洛桑。

  “好了好了!”小卉赶紧过来打圆场,她伸出手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们的葵女王,你就别再硬撑了,自从渡井英的名字再度出现,你就整天恍恍惚惚的,我知道,你从来就没忘记过渡井英,也从来没有放弃过他。”

  “别说好朋友太偏袒你哦!你看这是什么?”我抬起头,惊讶地望着小卉骄傲地晃动着手里的三张邀请函。“渡井英的钢琴独奏会?!小卉你也太神通广大了吧!”洛桑兴奋地一跃而起,像是热恋中男女再度重逢般紧紧握住了小卉的手。

  “小葵,我们一起去吧。要弄清楚自己的感情回避是没有用的。你没听过一位爱情大师的话吗,‘在分开之后的再度相遇的一瞬间,你才会发现,站在你面前那个曾经付出全身心去爱的人,是否已经站到了好朋友的位置。

  ’”真的要去渡井英的独奏会吗?胸腔里的心脏紊乱地跳动着,为什么光是想象,我就紧张得快晕倒了。渡井英……渡井英……渡井英……

  “怎么啦,我们的葵女王也有胆怯的时候啊?那么我邀请别人去好了!”该死的小卉,为什么那么清楚我的软肋。

  “谁说我不去!”我跳起来,一把抢过她手中的邀请函,紧紧地攥在手里,说什么也不再松开。

  “我不去!”华丽复古的卧室里,金色头发的男孩怒气冲冲地把一张精致的邀请函重重地扔在了地上。另一个身影赶紧俯身将它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擦拭着。

  “司元棋!你有没有搞错啊,为了搞到这两张邀请函,我花掉整整两个月的零花钱耶!”光头不满地嚷嚷道。“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可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还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先下手为强!趁高凌葵她们还不知道,我们先去渡井英的演奏会打探一下,看看他这次回来的意图,再给他个下马威。不然的话,你的小葵被渡井英抢走了都不知道……”

  “我不会让任何人抢走小葵的,就算是渡井英也不行。”司元棋坐在床沿边,下巴绷得紧紧的。渡井英回来了……这样毫无声息又空前盛大的出现。虽然自尊心逼迫着自己很不想承认,但巨大的担心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将自己一直推到悬崖边。

  “别说我不帮你,我可是你最好的兄弟。那个渡井英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帅了点,有才华了点,多参加了几场顶级的交响乐团,独奏会吗……不过还真是奇怪啊,同样是小提琴家,为什么你们还得在学校默默无闻的学习。而他呢,小提琴也罢,钢琴也罢,都轻轻松松就站到了世界的巅峰,之前那么大的丑闻非但没有击垮他,现在反而人气高涨,全世界都挤满了为他发疯的女人!”

  “蔡英雄……”司元棋缓缓站了起来,走到光头身边,猛地伸出手,“你究竟站在谁的一边啊!你这算是在安慰我吗?!”

  “啊啊啊啊——”光头用力挣脱开勒在自己脖子上的司元棋的胳膊:“你想杀人啊,看清楚,你的情敌在演奏会上,好不好。”

  “不就是一场独奏会吗,去就去!”司元棋死死地盯着那张红色仿佛象征宣战的邀请函,“我绝对不会让渡井英把小葵抢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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