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响起闷雷，云层像被墨汁浸透了一般，冷风夹杂着几滴细雨往下掉，顾晓鸿冷地缩成一团。
“小红，下雨了你进我壳里躲躲吧？”
“好。”顾晓鸿已经冷到牙齿打颤，躲进小蜗的壳才感觉有一丝暖意回笼。
“天都快黑了，怎么小白还没回来？”
也不知道爸妈他们在检疫站的事儿怎么样了，手里也没个手机能联络，这会儿只能坐在屋顶干等。
刚说完小白，小蜗就叫嚷起来，“来了，来了。”
“谁来了？”
“小白啊？你不是等他吗？”
“哪儿呢？”
“那儿。”
顾晓鸿拉着脖子望，山路尽头果然开进来一辆半旧的桑塔纳，正是从城里赶回来的小白。
顾晓鸿高兴的要蹦起来，“小蜗你抬一下，我要下去。”
“这么高你怎么下去？让小花帮你吧？”
“不用，我有办法。”
顾晓鸿飞快的沿着瓦棱跑，屋顶最角落有铁皮圈的一道引水管，那根水管直通地面，下雨天用来给屋檐排水的，现在他正好借助这道水管滑下去。
顾晓鸿刚滑到地面，外面的车刚好停下，小白开大门进来，顾晓鸿眼巴巴的凑上去，“我爸那边怎么样了?”
“还在排队种疫苗，可能要天亮才能回了。”
“怎么这样?以前听我爸说都是检疫站的人上门给猪种疫苗啊？”
“这两天好几家养殖大户的猪都瘟了，疫站的人忙不过来，爸这才着急自己拉着猪上门排队。”
“排的人很多?”
“也不是，主要是散户多，乱糟糟的全都堵门口。翠一个人在家看娃，爸就让我先回来了，那里也有大舅他们一起照看着。”
“哦。”
里屋传来婴儿的哭声，小白眼巴巴望着顾晓鸿，一副想进屋看看儿子老婆又不敢当面转身就走的窝囊相。顾晓鸿摆了摆手放他离开，隔着偌大的院子，还是能听到一些说话声，王小翠数落丈夫做事毛手毛脚的，连手上割了一道口子也不知道包扎一下。
“也不疼，就没注意这个，我一个大男人没事的。”
“怎么没事？都割这么深了，不行，你去卫生所打个针。”
“嗨，没事儿这都没怎么流血了。再说去卫生所还要跑五里路，一来一回就十几里了，不去了。”
“你开车去，就这么点路还嫌远?”
“好了，好了老婆，要是等会儿血止不住我再去。咱儿子一直哭着呢，你快哄哄他。”
“就是尿了，换了尿片就不哭了。”
果然一会后就听不到婴儿的哭声了，顾晓鸿缩在墙角，听着那两人又细细碎碎的说了些别的。他突然有些厌恶自己的耳朵这么灵敏，如果什么都听不见，如果什么都不知道，他或许就会不羡慕，那些原本应该属于他的生活。
天开始暗下来，雨丝细细密密的越飘越大，落在古旧的青瓦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王小翠哄儿子睡着出来做饭，晚饭是最简单的炒年糕。切成细条的白年糕配上碧绿的青菜，再参合点红萝卜丝、鸡蛋、冬笋一起翻炒，出锅时的香味弥漫整个屋子。顾晓鸿的肚子开始咕咕直叫，他想起自己好多天没吃饭了，这锅家乡最普通的年糕闻起来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哥，我带你去换身衣服吃饭?”小白溜出来蹲在顾晓鸿身边小声说。
“嗯。”顾晓鸿点头。
小白绕出屋外从后备箱里提出一套崭新的衣裙，顾晓鸿斜眼看他，“我说你没出轨对不起小翠姐吧？”
小白楞了楞才指天发誓，“绝对没有，这套衣服是我下午去城里给你买的。”
其实他也是回来的时候路过赶集的路边摊，刚好有卖女装的换季大减价，想着顾晓鸿会需要，顺手就买了一套。
这家伙这么好?顾晓鸿怀疑归怀疑，心里还是有点感动的。
“谢谢。……呃…我需要点热水泡发一下。”
“你在厕所等着，我去给你提热水。”
顾家的卫生间虽然安装了浴缸，可是热水却需要一壶一壶的往里添加，建厕所的时候他妈就计划着等顾晓鸿娶媳妇了再好好装修一遍，那时再买个燃气热水器装上，免得新媳妇进门了，家里的东西却用旧了，没想到现在还是旧东西。
浴缸的中间有一道灰色的裂纹，那是王莲凤图便宜买的残次处理货。顾晓鸿从前老嫌他妈即使赚了钱也不知道怎么花，当了老板娘还要一个子儿扳成两个花的抠，如今他却连嫌弃的资格也失去了。
他将脸贴着那道裂纹，轻声呢喃，“如果你也有灵，会知道我才是顾晓鸿吧？”
“哥，还要热水吗？”
小白的声音打断了顾晓鸿的思绪，他抹了把脸上的水调整心情，“不用了。”
“哥，我让小翠给你把年糕盛上，你快些洗完出来吃饭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