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梦回前世

作者: 锦家三娘 字数:3104

  闻锦过来,嘴角的笑纹咧得颇深:“我就说了吧,这池水可是会醉人的,如今你可还能游玩?”

  此番折腾原是我的任性惹的,就算迷迷糊糊,我也不能认栽,使劲定了定神,道:“两百年来,我在沙陀山上少不了喝提景的酒,就这几瓢水倒是让我涨了腹。”

  这个谎撒得还不错,话虽说得不错,但满眼昏花,天地好似换了形容。为了解一解热,我想化出凤尾扇却化出了夜明珠,这刻算是糗大了。

  闻锦此时只是默默望定我,为了一解尴尬,便把夜明珠交与他,说:“圣仙能在百忙之中陪我游玩,这夜明珠算是我的感激心意。”

  “莫客气,我倒是很闲。”他接下夜明珠,笑得更深。

  然我满脑子想装得镇定,但身子却摇摇晃晃,天旋地转,不知云飘向何处,重重栽在闻锦的怀里。

  此后便是一阵晕眩,只感觉身体一轻,闻锦将我横抱起,腾云而飞,不多时我就听见闻锦吩咐宫娥的话,耳边一片吵吵后,闻锦似乎把我放在床上。

  脑子还算有意识,但岂料池水的酒劲忒大,烧得我浑身不自在。这回,本上君算是栽在自己的手里了。

  朦朦胧胧之中,床榻似乎一软,有个人坐了下来,在我耳边轻声叮咛:“他嘱咐我不可将此事说出,但好事不留名在我这确然不是个好东西,我便也与你提了点,望你此次可要保重身体。”

  那人说完便走了,弄得我稀里糊涂的,可头愈发疼痛,索性不去深思,便翻了个身睡了。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许是我经常回想伶墨,这次我也就梦见了伶墨,回到三千年前伶墨的前世今生。

  听说伶墨的生母是个苗疆女子,不知何缘故,在伶墨出生不到三日便把他送给了一个养蛊的巫师。伶墨自小便被巫师当做养蛊的药人,不知疼痛,不知感情。

  八岁那年,司马大将军出兵苗疆镇暴乱,身负重伤后正巧躲到伶墨的洞中,奄奄一息。或许那时伶墨觉着好奇,便用体内的蛊虫练成药为大将军疗伤。

  大抵语言不通,司马大将军也未能与他说得几句话。适逢谷雨时节,伶墨被巫师从洞中带走。

  司马大将军也被巫师赶出洞中,依着他话里的意思,不过是洞中蕴藏上古灵力,不便被外人将它污浊。彼时大将军已大致愈合,便也道了声谢就离开。

  半月后,大将军领了几个兵卒进入苗寨巡视,然转悠半日不见一人,众人纷纷好奇。顶着烈日转了一个小山丘,误入竹林,却见数百人拥在一处,静默跪地,不言一语,虔诚膜拜高台之上。

  高台上金鼎烧满祭祀的香,巫师一身盛装手握铜铃绕着金鼎而舞,满嘴皆是术语。

  显然,这些人在祭祀。

  大将军一时兴起,不打扰村民祭祀,也就和手下隐如一旁丛林观看。本以为这不过是简简单单地祭祀,但几个壮丁带来两个小男孩登上祭祀台,小男孩被困在十字架下,面容憔悴,赤裸的身体全是新伤旧疤,眼中全无生气,这无疑令大将军大吃一惊。

  片刻后,巫师举剑刺向其中一人心脏,只见那人瞪目不见任何痛苦表情,心脏轰然喷血,一只蛊虫从心脏处流出,巫师用银碗接住。见此,村民又是一拜,脸上全是欣慰之容,全然不顾那男孩是死是活,不过片刻被刺的男孩安然死去。

  这无疑令大将军又恼又急,见巫师要刺向伶墨,他跃身而起冲向祭祀台,三两下便把巫师和几个壮士打倒,救下伶墨,见村民纷纷愤怒指责自己。

  他狠狠把插在祭祀台上,怒道:“此等害人取药之法好生残忍,尔等全都散了,如若不然,本将军可要毁了你们的祭祀台。”

  这篇生动精彩的故事,我是从二皇兄雍风那处听来的,说得那是唾沫横飞,表情丰富,却也嗑了我两碟的桂花糕。

  他说伶墨后被大将军带回京中,亦收他为义子,因为他疗养身子也没把消息扩散,也只有耳尖好事之徒譬如二皇兄这般才知晓。

  好事之徒又进一步添油加醋说道一番,那番故事到了我父皇那便成了司马大将军出征在外,与苗疆姑娘看对了眼,生了个拥着金刚不坏之躯的伢崽。我父皇大喜,一道圣旨就封了伶墨为御前护卫,从此我在宫中也常常见到传说中拥有金刚不坏之躯的伶墨。

  许是从小营养不良,我明明小他两岁,却高了他一个脑袋,比他胖了一圈。虽然身材比较干瘦,但他那两双眼眸也算圆润,咕噜咕噜望着我,沉默不语,不时脸颊便生出两朵红晕。有时我也会问之一二,但他说汉语实在不流利,支支吾吾半晌,一字苗语一字汉语的,弄得我头大,后便也不再去与他多说话。

  那时我以为或许是因为他觉着一个女孩较他高,他不禁心生羞愧。

  小时我便跟着二皇兄到处野,也早早知晓何为撒谎,二皇兄说撒谎也需要技巧,特别是眼睛处,你不能把眼珠转来转去,强调某事是真时一定要声情并茂,双眼必须巴巴地将对方望着,这样才能赢得对方信任。

  所幸我将这本事学得通天,常常与二皇兄在皇宫里捣蛋。暮春之初,宫里的海棠花开得甚好,我俩念着大皇兄被封为太子后,整日挑灯夜读,勤奋练武,闲暇时还须得跟随父皇出宫探寻民情,我们兄妹极少相聚。

  由是我俩寻思着采一些海棠花做成香囊赠于他,好联络我们的感情。这个想法来的实在匆匆,念完功课后就寻得一棵开得最欢的树,二皇兄三两下就爬了上去。

  我只顾得接着他扔下的花朵,并顾不上那时已有只毒蛇爬到我身后,狠狠咬了我一口,它咬得是挺欢的,全然不在乎我是如何疼痛尖叫。

  许是尖叫引来伶墨,他快速把那畜生打死,查看我的伤口,后眉头也不眨一下生生划破自己的手心,他先是帮我吸吮伤口,再把自己的血滴在我的伤口处。

  我和二皇兄被这举动弄得脑袋大,见我俩沉默好奇巴巴望着他,他不急不慢解释道:“我自小便泡在各种毒药里,又以身体养蛊,我的血早已可以解各种小毒。”

  听及此,我顿时了然,然我那个不知脸皮厚度的二皇兄拱手而上,讪讪道:“伶兄,你的血如此珍贵,也赠我一点呗。”

  不巧这事不知被哪个好事之徒瞧见了,说着伶墨身为御前护卫又是大将军之子,竟不知身份高低与公主相争,还咬了公主一脚的血。

  此事在宫中传的是沸沸扬扬,我母后许是觉着脸上挂不住面子,便召大将军入宫与他说了一番,大将军顿时面红耳赤,撒着性子把伶墨一顿好打。

  我听得此事是在两日后,那时伶墨已被关在府中。深深内疚之余我找到母后,将事情缘由全细数了一遍,但母后却觉得着实荒唐,怎样也不肯信伶墨血液的奇妙功效。

  无奈之下,我只好编了一通谎言,说是二皇兄带我去爬树,腿不小心被树枝刮破,正巧伶墨路遇相救。说话之时,我极其真诚,双眼的水泽泛啊泛,硬是把母亲泛信了。

  伶墨得以获救,却连累了二皇兄被禁足,后一段时间内别提他有多恨我。

  因着这次的缘由,我与伶墨的关系又进了一步。后我见他总是脸红,想起医术上说脸红的人多是筋脉不通畅,也就拉着他去见朝中最好的御医。

  御医摸着花白的胡子诊断一番后,道:“公子无病。”

  他诊断完后说什么也不肯再诊一诊,我特别郁闷,将此事与二皇兄说了一番。

  半晌后他从袖中拿出一个香囊,做工粗糙,一看便知是男子做的。

  他咳了两声,道:“傻丫头,他可是喜欢你了。”

  我啊了半日,被这结论吓了一跳。

  “那日你被蛇咬伤,他出现在那并不是巧合,实则他也在附近采花,他走后我捡得此香囊,也找人确认了一下,这种红色云锦蚕丝绸缎是司马将军府上独享的,此囊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因他喜欢你,所以见着你才会脸红,平日我也不见他对我脸红。伶墨着实是一个感情细腻之人,竟能掩藏至此,还能为你绣了个安眠香囊,难能可贵。”

  听得二皇兄一声感叹,我的脸涨热得如盛夏的烈日,恨不能一头栽入莲池中。

  想来我郝连馥尾十三年来从未遇到过桃花,先前曾在戏里看过男欢女爱,刻骨铭心的场景,便也早早幻想着自己也能经历一番。然而大抵性子太野,身边的少年对我早已避而不见。此次听得伶墨喜欢我,我内心自然是欢喜得不行。

  想着伶墨喜欢我,我当然得回报他,所以自那以后我对伶墨的关心那是让旁人目瞪口呆。

  我依着戏里的故事,做了许多男女情爱的事,譬如我常常绣个香囊给伶墨,他接过香囊,夸道:“你这菊花绣得不错。”

  我顿时将嘴里的茶水喷出,汗颜道:“这实则是荷莲。”因我针线不够,又懒得去取,便想着将花瓣绣得瘦一些。不过从他的话里,我得了个教训:不能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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