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路有饿死骨

作者: 千语非 字数:3076

  话说,原本十拿九稳征辽之战,已经僵持了两月有余,尽管有两位龙中人凤离王爷和尘王爷亲自坐镇,却出其意料的久攻难下。主要原因在于明地里有北部库尔奇部族的一群顽固派组成的游兵散将横插一脚,暗地里东西远隔千里的大叶国从中作梗,使得这场仗久久僵持不下。

  当池若涵领着刚刚认亲的两个跟屁虫在街上乱逛时,听到大街小巷不少人都在各抒己见的议论着这场战事,她有意无意的听了几句。

  说实话,辽已经是一盘散沙,本不足为惧,库尔奇部族那帮游兵散将就算再如何骁勇善战,恐怕也不足以成事,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西叶人突然搅局,才让他们措手不及吧。

  西叶与东辽一个天南一个地北,以常理来看这远水救近火绝不是明智之举,西叶国若因此与青陵百年修好的协议破裂,得不偿失。且即使他们耗费巨大的财力物力不遗余力的阻止了青陵的这次扩张,大叶国在西,辽国再东,即使他们想吞并,由于地域限制,恐怕也是他们想吃又吃不到的肥肉。

  但以目前的青陵被动的形式来看,青陵军恐怕在战术和战力上都与敌方持平。

  辽军在本土修养生息,又有两方实力扶植,几月下来士气大涨,青陵军却逐渐因为战期拉长物资无法及时补给,有些消极乏力了吧。

  靳离和靳尘二人也算是智勇无双的人,若是能及时看清局势,就应当明白釜底抽薪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

  溃不成军的辽短短两个月,在兵临城下困局之中突然强势反击,可是大叶国早有预谋?亦或者大叶国与青陵一样,本就已经暗自扎根辽国,只是一方拳棒威逼,另一方略施薄恩收买人心,青陵的强取之意昭然若揭,早就已经让辽国有所提防,而大叶国东西现在的实力不足以东西分治,就干脆养一条绝对听话的狗。

  所以辽军早在青陵出兵之前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驻进辽地,只待辽人剩下游丝之力再助其反击,必定使得他们感恩戴德。另一边煽动早对青陵有所怨愤的库尔奇部族,为其掩护,也就消弭了他们的嫌疑。

  如今即使天下皆知大叶国是助辽祸乱的罪魁祸首,可是证据呢?

  大叶国主那边故作姿态的带着各个战将夜夜笙歌,更在众目睽睽之下招摇过市,善战军官从一品到五品无一缺席的,不就是为了做给青陵帝看的?

  这倒也是着实奇怪,这东西相隔千里,这成千上万的军队又是怎么在青陵眼皮子底下发到辽地的?没有大叶国任何一个武将坐镇,那又是谁在暗地里主使着战场战争?

  池若涵坐在那茶棚下一边仔细听着对面几个书生对此事七嘴八舌的高谈阔论,一边暗自思忖着,想的正出神时,却被一个精瘦矮小一脸蜡黄的小男孩拽着胳膊,可怜兮兮的摇道:“姐姐,姐姐,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可否讨碗茶来喝喝。”

  池若涵微微发愣,瞧着眼前瘦到头大身子小的孩子,一双乌黑清澈的眼睛却已经没了孩子该有的生气,有气无力的耷拉着眼皮,带着乞求的目光盯着池若涵。

  “好,不过得叫哥哥。”穿着一身男装的池若涵温柔的抚摸他的脑袋,瞟向远处街道上死死注视着他们的一个老妇,却见她也是满脸憔悴,一身褴褛。

  小男孩愣了一下,抬头慌张的看了一眼池若涵,似是犯了大错一样忙低着头连连叫了两声:“哥哥。”

  池若涵心头一紧,不过是自己恶作剧,却没想到吓到了这敏感的孩子:“无妨,快坐到身边来,一边乘凉一边喝茶,等会再叫那个黑脸哥哥给你买个鸡腿吃。”

  聂远听到池若涵的言语,一脸欣慰面带微笑的脸,突然拉得老长,拍了一下桌子扬长而去。

  孩子见状,有些受宠若惊,却还是怯生生的走了过来,乖乖的坐在池若涵的一侧,捧起茶碗大口大口的灌到嘴里。

  却见不小一炷香的功夫的时间,他单薄的衣衫下原本瘦扁的腹部开始慢慢胀起,池若涵止不住悲悯的看着他,灾荒未止,战争又起,最后受苦的还是这些无辜的百姓。

  辽国正值灾荒四起之时,青陵发兵,原本承诺辽国百姓,广开门庭收纳四方流民,许诺他们必定使他们得到救助和与青陵人平等的尊重待遇。然原本胜券在握的战局被打乱,青辽两国僵局不破,这些逃荒而来的流民也开始被青陵百姓排挤,朝廷虽不会出尔反尔,颁发驱逐流民的政策,但原本的救济中断,就意味着态度的微妙转变,他们开始讲战争的困局迁怒于普通百姓。所以近来城中暴动连连,不断传出有人会被打死慘讯。

  但是即使这样,城外能剥的树皮能挖的野味,早已被一抢而光,其他各处已被各大官僚圈地,带了护卫禁军守护,被发现偷了根草都会被毫不留情的打死。故进入城内或许还能遇到一些好人,求得一线生机。

  野心和权利是最可怕的东西,它能制造战争制造杀戮,制造一望无际的绝望!

  “吃鸡腿喽,吃鸡腿喽!”不知道什么时候聂远已经买了鸡腿回来,一脸冷漠的端坐在对面。一旁的爷爷看到鸡腿兴奋的叫嚷着,引来街上一堆流民的瞩目。

  小孩看着桌上的美味直吞口水,却始终不敢伸手。

  池若涵看着他,温柔的安抚他:“没事儿,别害怕。”说着接过一个鸡腿递给了他。

  却见那孩子拿着手里的肉似乎有所犹豫,偷偷的转过头去看着之前一直注视着他们的街角的那个老妇,池若涵转过身顺着孩子的视线望过去,她将一切看在眼里了然于心。

  却见那老妇突然猛地双膝跪地,朝着他们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池若涵自知受不起,站起来回以90度的鞠躬,转身拿起桌子上的所有食物和身上的几锭碎银子,对孩子说:“带着这些吃的还有碎银子,去找你娘吧。”

  却见那孩子听了以后,眼眸第一次亮起来,向着池若涵磕了三个响头,而就在他起身回头之时,却看见那街角的老妇磕在地上的头始终未抬起来,最后向着一侧斜斜倒了下去。

  “娘!”孩子不顾一切的哀嚎着跑了过去,池若涵见状也忙跟了上去。

  然而等几人跑过去之后,却发现老妇早已断了气,只剩下孩子一人哭的悲痛可怜。

  然而这哭声却也及其引人注目,池若涵有些心虚的向后倒退了两步,虽说战争时期城内鱼龙混杂,自己也乔庄易容了一番,但不论如何还是不要太过招摇比较好,以免不小心就会招致杀身之祸。

  就在这时,城内官府巡逻闻声赶来,冷漠的看了一眼地上妇人的尸体和幼孩,冲着围观的人大声嚷道:“看什么看,我当是什么大事,不就死了个辽国贱妇,有什么好看的。”

  说话间,随行的一众下属开始推搡着驱赶人群。

  “来人,把这小子送到倚翠楼去。”为首的那人漫不经心的对着下属继续道。

  “慢着。”闻言后池若涵不由自主的着急上前说道,话刚出口她就心下一冷后悔不已。

  “你又是那颗葱?”那人看起来及其暴躁的大步朝着池若涵走来。

  “他是乖孙!”却听嘴里还在嚼着一根鸡骨头,衣衫褴褛的痴傻老头,憨笑着走过来,仰起脸天不怕地不怕的瞪着眼睛对着那领队的巡逻吼道。

  “哼!”那领队嘴里发出一阵儿冷笑,仔细的打量着池若涵和爷爷。

  “爷孙?”却听他嘴里又发出一阵冷笑,狡黠的看着二人,厉声道:“大胆刁民,别在本官面前装疯卖傻。别以为本官糊涂,你们一个是乌鸦,一个是狐狸,还敢说自己是亲戚?”

  确实,就目前二人给人的直观形象看来,老头的话就像是一个笑话,让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

  “官爷,我爷爷有些痴呆,所以不怎么注意形象,不过我们确实爷孙。”池若涵暗自悔道,早知道出门之前就给老头买几件新衣服。

  “既是爷孙,你倒是穿的仪表堂堂,老爷子衣衫破烂,可见是个不孝不义孽障。”

  你才是孽障,你们全家都是孽障,池若涵心里暗暗腹诽,表面上却依旧在阿谀奉承着:“官爷,教训的是,我一定痛改前非,善待老人。”

  说着,池若涵从腰间偷偷抽了一张之前在当铺换来的银票,塞进了他的手里,那领头见到得了不少好处,便开心的挥着说:“侍候一个疯老头,你也不容易,以后当心些就是了,走吧。”

  “官爷,小人还有个不情之请。”池若涵见他心情大好,忙追上去道。

  “还有什么事儿?”

  “我府上缺一个举灯的童子,你看将他卖给我可好?”

  “你?”那领头精锐的一双眼睛又恢复了刚开始的冷漠,上下打量着她。

  “是、是。”池若涵奉承的应声,又从袖口掏出两张银票。

  那领头接过银票时分明面上喜色难掩,等抬头看向她时却表现愠怒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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