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沫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的半枚桃印,咬了薄唇,又颤抖的将手拿下来。
这印子跟了她一段时间了,原来是一整枚桃印,后来被一分为二了,一半在她额头上,另一半……
在那个大将军顾安笙的头上。
细细数来,她已经许久没有顾安笙的消息了,也不知她过的怎么样?是否听她的劝告,将盔甲卸下,找了能托付一辈子的郎君。
可惜啊……当初还是孩童时,夜里窃窃从树梢上爬到房顶,指着天上的繁星,一颗一颗数给顾安笙听。
“这个是天启星,最亮的哦!”
“嗯。”
“对了……”年幼的她鼓着腮帮子,特别正直的对顾安笙说,“你之后要是嫁人了,一定要我帮你参谋!”
惹得她侧眸,“为什么?
“听婶婶们说了,找郎君一定要找个靠谱的,能过日子的,一定要娘家人帮忙参谋!”
“娘家人?”
“对啊。我就是你的娘家人!”
那时的她引以为豪,但凡有男性靠近,琉沫总是盯了又盯,如今说不定已经有了婚约,别说拜酒,就连祝福,琉沫也没办法给。
“想好没有?”
“嗯。”
梅子起身去取了一副碗筷,将瓷瓶拿回来,一滴不剩的抵在碗里,
只见碗里盛有一汪清酒,以白芯为界线。
左翼粉红,右翼幽蓝。
左翼为红尘,浊酒一饮。
右翼为天道,清酒一杯。
梅子拔出金钗一支,自白芯划分,分别注入两个羊脂玉瓷碗。
其中一碗酒,琉沫接过,无喜无悲,仰颈,饮入这碗醇厚。
【红尘水,饮者斩断一切纠葛,忘却世间的情爱,羁绊与恩怨皆无。】
另一碗酒,梅子只用布满刀痕的指尖沾了几滴,抹在琉沫的太阳穴上。
【天道水,点明慧心,能弥补身体伤痕,沟通世间万物,证明天道。】
“一路走好。
梅子面无表情道,殊不知她这句话一出,不知有多么吓人,琉沫也没顾,只叹了口气,告诉她。
“谢谢你的吉言。”
说话这句话,琉沫绸密的睫羽微微颤动,闭上双眸,抵不住睡意,昏了过去。
碗中残余的浊酒顿时燃起,化为一道辉光,衔出一道裂痕,其中隐隐约约流露出关于时间的天道。
梅子下意识地后退几步,时间裂痕的四周布满足以将人撕成碎片的漩涡。
侥使是她,也忍不住脸色一变。
但裂痕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刹那间,琉沫连同裂痕一起消失。
屋内重新恢复平静。
“一路走好。”
终于!又是一日东方破晓,在帝国北城的聊斋里……
昏暗的房间内,一张大床上,一团小小的东西鼓起床单,随呼吸此起彼伏。
“哈~”破被子而出。
戏子揉了揉迷乱的柔眸,显然是没有睡醒,再抬眸看了看周围,只见她身侧也躺着一个软软的圆团子。
“笨汐!”
是顾安笙!琉沫年幼时,或者欣喜至极时,就喜欢叫顾安笙为笨汐。
而顾安笙喜欢唤琉沫,“傻露”。
这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欢喜。
肉嘟嘟的双颊,泛着淡淡红晕,戏子猛然掀开被子,唇边牵出一抹欣喜。
却止不住哭泣,戏子擦去泪痕,柔眸弯成一道月牙,她道。
“笨汐,我终于又看到你了。”
松松垮垮的肩带,滑落下到优伶柔润如玉的肩膀,揉揉泛起雾气的瞳眸,浓密的睫羽几欲遮住有神的雾瞳。
优伶拍着粉唇淡淡地打了个哈气,随即无奈地说道,“是啊。”
这傻子一大清早就开始说一些胡话,明明……明明她未曾远去……或许吧。
于是乎,她也只好陪傻乎乎的戏子闹了。
可顾安笙并不得知,自己眼前这个依旧傻里傻气的戏子,是渡了多少岁月漂泊而来的。
似乎一切都未曾改变过。只是戏子变了,她不再是天真幼稚的戏子,而是手上沾了血,染了罪,人人得而诛之的琉沫。
“可万一是假的,是做梦,该怎么办啊……”戏子咬了咬唇,往昔填着笑意的柔眸此时却闪过一丝茫然与害怕。
……幼稚依旧幼稚。
优伶愣了一下,看她的表情,竟然看不出假来,仿佛她真的在担心,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这神情,不大从她身上看到。
“真的,假的,我打你一下,看你疼不疼就足够了。”优伶起身,扯过整整齐齐码起的衣服,打趣道。
“真的么?”戏子可怜兮兮道。
“那就打吧,轻一点嘛……”
她不过开个玩笑,可戏子真的乖乖让她打,优伶愣了愣,缩了玩笑的念头。
“真傻。”她笑道。
还像之前一样傻里傻气的。
“我才不傻!笨汐!”某戏子顿时炸毛,气鼓鼓的脸颊散了红晕,柔眸怒瞪,却没有丝毫威慑力。
优伶依旧冷着雾眸,穿好衣服,丢下一句话,“傻露,快点起床。”
“嗯。”戏子快速穿好那身火红的戏服,一个箭步跳到地上,向着窗子奔去。
既然可以回到过去,那现在是什么时候?
蓦然勾起薄唇,柔眸碎碎盈满了牵挂。 既然能多活一个轮回,她断不会再重蹈覆辙。
而反观优伶,穿好袜子,优伶试探般向下探了探脚。
床对于此时的小优伶来说,太高了。
咽了咽口水,优伶咬着唇,紧张兮兮的向下看了看,随即把头埋到纯白的被单里。
她恐高,尤其是儿时的身体。
咬了咬牙,闭着眼睛向下一压。
“咣!”
“哎?”戏子好奇地向床下张望,随即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只见优伶狼狈的半跪在地上,浓密的头发凌乱地垂着,一副被人欺负了的神情,见戏子笑着看过来,优伶把头一扭,鼓着肉嘟嘟的双颊,泛着红晕。
眼眶处却略有微红,优伶忍住哭意,故作镇定般。
“扶我起来!”
“好好好,”戏子嬉笑着跳下床,扶起优伶,头好奇地探来探去。
难以想象,这样的女孩子,将来会变成那个纵横疆场,一心厮杀的大将军。
优伶知道戏子在笑话她,于是拍了拍灰尘,置之不理,又走到窗边,拽住柔色的窗帘。
“刷——”
清晨的阳光,顿时爬满房间。
“嘛……开个玩笑嘛……”戏子嘟起薄唇,柔眸不经意略过一丝失落。
而优伶没有理睬戏子的牢骚,而是眯起雾瞳仰望着远处的景色。
往日里穿街走巷的小贩忙碌着,雾色的北城黎明中,掺了几缕炊烟,袅袅升起。
而近看,聊斋也是一派忙碌的景色。
风景真好。
在优伶没看到的地方,戏子的柔眸悄然落寞了些,也望向远方,只是透过风景,在看一个人。
许是什么人?许是什么人都有吧。
Ps:第二段故事是年幼时,琉沫以戏子为称,顾安笙以优伶为称,以后会讲为什么٩(๑`^´๑)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