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龙船小舟,已经乱做一团,国丈见事,哪里还顾得上皇后,太子什么的,只管喊着捉拿叛逆,陈青守着靖帝而战,且战且退,靖帝却百般顾虑实在看不懂,这到底是谁在谋反,就远远看来,陷挟持太子,再从天围住自己的陈青,怎样看都算反贼一点,而这也大概正是周氏所想要看到的。
待蓝焰的船靠上来,只有青雀一路打翻落水狗一般,韩晨与蓝焰扭困纠缠,蓝焰搂着他腰,好容易才站定,方收了唇,对他一笑,耳语“就为你这一吻委屈,我便送你一大礼,去吧,要当他的开国功臣,自然要陪他走过这最后一段。”
待韩晨反应,已经悬了半空,蓝焰用掌风将他送上那龙船,恰落在陈青阵中,韩晨愣,身后袭来一把大刀,被蓝焰一掌扫开一片。
韩晨回头看时,周后正一把匕首奔着陈青后腰去,他一看,自拿起地上一把弯刀,上前挟持一心踟蹰敌我不分的靖帝,恰在周后得手前喊“都给我住手!!”
这一喊直接下丢了周后者养尊处优妇人的刀,陈青闻声惊回头眼里只落了韩晨,眼光却停在他与蓝焰纠缠时松散的腰带上,这敏感心思,纠结起来。
竟不如众人静立只听他道“国丈大人,要是没有传位的诏书,没有玉玺落印,会不会生出许多不便啊?”
周国丈忽皱了眉毛,又哈哈哈笑,终于道“你们若不来还有些麻烦,你们既来了,自然我的麻烦便都消了。”
“可听明白了?”韩晨问靖帝。
靖帝呐呐失魂点头,听韩晨撤了大刀道“那请陛下移驾船舱。”
陈青方刀挟了周后,接了韩小义挟持着太子,自入局来,太子显然也觉察出周国丈诡秘,生怕自己死于非命喊着“外爷救我……”
等他们息了刀兵,蓝焰对青雀道“让他们出来吧。”
遂只见青雀用竹篙敲了船舷,水中水鬼一般冒出二十几好手,围了船舱,那手上寒光闪闪的是早年明令禁止的血滴子,不用说自知是好手。
周国丈只好抬手止住,忽见眼光扫见了一旁蓝焰,阴仄仄问“难道我给的条件不如他们好,你也要来搅局?”
青雀面具下的眼,也看着蓝焰,意思是认同周凯这话的,蓝焰却笑着对青雀道“我要送他入青云康庄,便只好便宜陈青坐上那皇位。”
这回青雀便更不解道“你口口声声说第一次见便喜欢的人,你却把他拱手让给别人,这却是个什么道理?况你还瞒着他,那高统领救兵遇上难处却未必能及时赶到了。”
蓝焰有些郁闷口吻,没了脾气道“谁让我喜欢的是个堂堂男儿呢。”
却又见他对周凯拱手玩笑嚣张语气道“我与你说过,钱我又不缺,唯独爱看热闹,若让你轻易得手,这恐怕就不大热闹了,所以我来给你加个难,你看现在多热闹。”
“你就不怕等我成事,一把火烧了你那蓝寂山?”
“我是多爱那山,守着等你去烧呢?”
青雀自好笑,世人都以为蓝寂山是山,却不想想这些年,又有谁找到过地方似的?
只是又担心,因为蓝虎有规矩,不得参政,不得介入雇主是非,这样的大事难保不会传出去,若是传,必然蓝焰有会被找上许多麻烦,于是问“逍遥自在的日子不好,偏要自找麻烦?”
“看着逍遥罢了,等我回家还要去了这一张面具,又带上另一套,我私心也不是没想过,许我做这些,蓝虎那帮孩子,将来就不用日夜训练,不用再过这种见不得光的佣兵生涯。”
“阿焰你可看过梁山好汉?”
“你想要怎样的世道才能容得我们这样一群人?”
“哈哈哈……你还真是高看自己呀。”
“自不是高看,低看,冤仇了了,蓝虎几代的人命,早已洗不净了,唯有一代一代背着,你是不晓得,那些老的,是多怕你有一天破了他们最后的屏障。”
“都是自私自利,苟延残喘。”
“你是不怕身首异处的圣人?”
“可我觉得,不试试怎么知道没机会呢。”
自他们退进船舱场面一度焦灼,周密问周凯“要攻吗?”
周凯却摆手道“玉玺和太子总要保一个,否则会生乱。”
“乱则平,咱又不是平不起,顾忌这么多?”
“不一样,你别忘了还有陈靓,稍微不甚,便给了他作乱的口实,再要乱三五年,我是闹不动了,还是保太平要紧。”
“你还记不记得,刚带太子来的人,都说了些什么?”
“大哥你是说那件旧事?”
忽周凯一笑,对周密道“去搬张椅子来,我要与淮阳王殿下好好叙叙旧。”
“重点叙叙宣板大战前后,仔细说说已故老淮阳王的衣食住行。”
“大哥英明。”
于是周凯坐在大风里,伴着一江火把,夜话当年对船舱内陈青道“淮阳王殿下可晓得你父亲为何会忽然在老对手处于下风的当口,堕马被围?”
“你两个哥哥也不是一般人,为何失了你父就能那样溃不成军,乱刀惨死,唉你是没见……那场面还真是……”
“逆贼你到底要胡说些什么?”
“四哥,你沉住气。”
“说什么?不如你好好问问你的皇伯父,问问他为何会如此?”
“或者你问问,当初陆家是为何反的,又为何被先皇那样雷厉风行的处置?”
“或者你再问问他,是不是有一种叫青番的北果子,跟南边酿酒的青梅很像,可是这果子酿的酒却有毒,症状大概是使人麻痹昏沉,那曾经的淮司马自然晓得,这样的症状在交战中,哪怕片刻,结果会如何呢?”
陈青看一旁沉着脸的靖帝,靖帝忽觉得眼前一花,目露凶光,扫一眼周围,歪头倒船内饭桌上,韩小义上来,不由分说抓住靖帝提起来逼问“告诉我无双蛊的解法饶你狗命。”
“义儿!!”
“大哥,到这时候你还要瞒着,我却顾不得那些了,昏君你快说?”
“元容你说什么?”
“王爷难道还不明白,这昏君使毒不是第一次,他对我哥下蛊,焉知就不会对你父兄下毒,更要紧他先知道宣板若胜,他的皇位不保。”
陈青忙板正韩晨,激动的抓住他双臂问“告诉我什么时候的事儿?”
他手臂被抓生疼,皱了眉道“……你先冷静我好好和你说。”
“你要我如何静,这东西蛊又是个什么东西,我却一点不明白,他养我教我,今天你们一堆人来告诉我,他杀我父兄,毒我所爱?你们要我如何能静?”
“若王爷知道他是借着太妃的手毒了老王爷他们,会怎样?”
“我曾听过某位在我处救治的大员说出的惊天秘密是,说当初的榭太子,现在的靖帝陛下,曾经心爱薛太妃无法自拔。”
“所以我也问为什么,他告诉我他之所以受此重用,高官厚禄,全靠一壶太妃赠的臭酒,所以这位大人一直以为太妃酿酒手艺并不好,可我却记得太妃的酒很是清纯甘甜。”
“所以半壶春为何会臭,难道真是太妃当年手艺不精?”
“不会从我年幼,父兄少年都爱这酒,母亲从没酿坏过。”
“所以我只能按照心里的疑惑先试试了,陛下现在中的就是青番所制的,说来这东西也不算什么毒,不过量只能算是助眠安神的药,况只要腹内温热,发汗,小解,便能很快消减。”
“淮阳王或许不记得宣板那年,最后的酒,都去了何处,但就算晓得,若不热,只当是酒烈,也没人会在意吧?”
“那一年母妃砸了,全砸了,只是早先托当年负责军粮的白侍郎带过给久战的父兄,按照惯例每年若是送东西,便也会给送的人一份。”
“那王爷大可去问问白羽臣老大人,酒如何。”
“我如何要问他去。”
钲一声宝剑架在了倒下的靖帝迷糊的脖子上,逼问“他们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蛊毒解药在哪儿?”
容后外面的人只听见靖太子喊道“陈青你敢刀挟陛下,你这就是要造反!”
陈青红了眼,暗暗紧了紧手里的长刀逼近,狠道“那我便反了,又如何?!”